第五君愣住。
“……呃,好的?”
“当年,我把盗刀岛的弟子揍了一顿,是因为他们总找我的麻烦,还威胁要伤害你。”齐释青解释道。
第五君压根不想再继续下去这个话题了,主要原因是实在不愿想起那个齐释青说“令人作呕”的画面,就使劲点了点头,理解地说:“我知道我知道,这都没关系的,我们先走吧?”
但齐释青不理会他明显的拒绝,又开了口。
第五君只得把脸转向一边,面带微笑,在心里叹气,尽量克制着自己的抗拒。
他的不耐烦已经完全写在了脸上,齐释青看出来了,却只是注视着第五君别开的侧脸,继续说了下去:“我当年并非因为那人说我是断袖而发怒,我并不在乎这种传言。”
第五君皱了皱眉。
当时盗刀岛掌门赵铁牛对齐释青说的那句话,他记得很清楚,午夜梦回都跟个魔咒似的刻在了他的骨头里:“你不过就是被我说中,恼羞成怒罢了。等我闲来无事,去问问玄陵掌门,知不知道他的宝贝养子把亲生儿子带成了……断袖。”
他更记得那会儿的自己是怎样粘着少主,在外人面前也没有任何分寸感,所以他们那样亲昵的举止被人误人成断袖也并不奇怪。
当时的第五君刚明白过来自己的心意,完全不知该如何自然地与少主相处,也想不明白正常的兄弟关系到底是怎样的,唯一的举措就是逃跑。
起码不要因为自己再让少主被人误解,说出这样难听的话来。
可现在齐释青说这又有什么意思?
有什么好解释的?
不是为了被说断袖而发怒,那就是因为自己跟他扯在一起被人误会而发怒了呗?
第五君扪心自问,觉得他在行为上问心无愧,就算摊开了给齐释青看,也没什么好遮掩的——盗刀岛掌门断臂一事后,他就明白该拉开距离的时候就得拉开距离,起码从那以后再没人说过他们的闲话,就连玄陵门的师兄们都觉得这是兄弟俩长大了的正常的状态。
“我无法忍受的是他那样说你。”
过了很久,齐释青这句话才传进第五君的耳朵。
第五君转过头来,带着木然的疑惑。
“……什么?”
“他说你,把我,带成了断袖。”齐释青一字一顿地说。
第五君一口气险些没提上来,卡在喉咙里。
齐释青:“你那时才十五岁,我不能让任何流言蜚语跟你联系在一起。”
第五君直愣愣地看着齐释青,胸口憋了一口气。
“你还什么都不懂,也没做错任何事,怎么能被说‘断袖’。”
“更何况是跟我的名字放在一起。那不是你应该背上的骂名。”
“呵……”第五君忽然笑了笑,胸腔里的那口浊气渐渐吐了出来。
他抬头看着齐释青,问道:“是因为我啊?”
过了很久,齐释青才轻轻颔首。
他其实没有说出来的是,当年若说有错,错的其实是他。
在药王谷第一次见到齐归的时候,齐释青十二岁。他情窍开得其实很早。但齐归天真烂漫,二人如同亲兄弟,他不想给齐归带来一丝一毫的影响。
齐归应该是自由的,他未来可以喜欢上一位不知哪家的有福气的女子,却绝对不能喜欢他。
齐释青以为自己克制得很好,玄陵门众人也都只道是小归缠着哥哥。可出了玄陵门,就让人看出来他掩饰不了的过分关心,反倒伤害了齐归。
第五君看他点头,突然低下头笑了一阵。
“原来如此。”
他仰起脸问齐释青,语气调笑:“那少主现在还在乎我的名声么?”
紧接着又开玩笑似地追问:“如果有人还说我是断袖,少主会怎样?还要砍人家一只手?”
“你成年了。”齐释青静静地说。
齐释青注视着他的双眼——这是易容的脸上唯一真实的落点,说:“不管你喜欢男人女人,做的事情是否出格,我都不会干涉。”
第五君猛地别开视线,这目光太沉重了,他忽然觉得自己顶不住。
齐释青又道:“但如果真的有流言,你不喜欢,我也可以帮你处理。”
“……谢谢少主。”
第五君瞥了齐释青一眼,仰头望天。
今天的月亮好圆。
虽然还没到中秋节,不是正圆正圆的,但已经很圆满了。
他觉得今晚的月亮,跟他的心脏一样,都是胖胖的,很敦实、很有生机。
“我们走吧。”第五君又说了一次。
“嗯。”这一回,齐释青没有固执地停留在原地,而是跟上了第五君的脚步,两人并排走在回银珠村的方向。
他们走得很近,两套一模一样的绛紫色长袍放在一处,就跟画里走出来的似的。
袖袍不可避免地摩擦,手背和指尖,不知有意无意地触碰又分开,来来回回如同游戏。
第五君忍着手上的细微的蚂蚁爬一般的痒意,板着脸没有挪开手,也没有拉开距离。
下一刻,齐释青的手就牵了过来。
那只手比他的大一些,能把他的手整个包住。
第五君没说话。
齐释青的声音很低,找了一个不会错的借口:“小时候不都这样么。”
第五君:“嗯。”
回去的路其实并不长,但第五君却觉得走了很久。
“少主还记得六年前,你威胁赵铁牛,说他如果再说那样的话,要把他剩下三肢一并废了的话吗?”
齐释青的手紧了紧。
“……记得。”
第五君悠悠地问:“那少主知道赵铁牛怎么死的吗?”
本来往前走得好好的,第五君突然被交握的手拽住,停在原地。
这一拽不当紧,拽出来了第五君邪门的第六感。
——好像有人在看他们。
第五君立即凝神,四处张望,连周围商铺楼宇的窗户都扫了一遍,却没看到任何可疑的人。
他听见齐释青在他头顶惊疑地问:“你知道?”
第五君抿唇点头,朝齐释青一笑,重新抬起脚步,“回去说。”
两个绛紫色的身影很快与夜色融为一体,消失在银珠村的大街上。
而在人潮未散去的花灯会外,一个蒙面黑衣人不知从哪里走了出来,站在一盏花灯下,盯着齐释青和第五君远去的背影。
他站在路中央如同铁杵,从花灯会出来的游客不得不闪开他,但有一个喝大了的大腹便便的男子走不了直线,彭地撞上他,嘴里立刻骂道:“长没长眼哪?!好狗还不挡道儿呢!”
这黑衣人回头的一刹那,这醉汉登时哑巴了,脸上的惊恐简直不像人脸能做出来的表情。
周遭零星的路人自然不想与这黑衣人或醉汉有任何瓜葛,纷纷绕道而行,恨不能躲八丈远。
不过眨眼之间。
这黑衣人从路中央离开,醉汉站在原处没有动弹。
下一瞬,酒臭味的身躯轰然倒地!
直到过了一盏茶的时间,才有个路人走到跟前,想将这醉汉叫醒,把他翻过来的时候,猛然爆发出尖叫:“啊——!!!死人了!!!”
从暗哨离开的齐释青的暗卫们听到了这声叫喊。
消息很快传到了少言、云城、恕尔的耳朵里。
少言:“少主已经带公子回千金楼了,你们也带人回去吧,我去看看那边是怎么回事。”
云城:“不行,我要跟你一起去。”
恕尔翻了个白眼,“那你们快去快回,我先带人回去了。”
第173章 勇气(一)
“少主坐。”第五君带齐释青进了自己的房间,泡了茶招待他。
齐释青打量了一圈他的房间,目光停留在他下午起来没叠的被窝上。
“啊哈哈……”第五君赶快扑过去把被子抻平,心道之前光顾着看衣服了,这茬给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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