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君:“啊……嗯。”
齐释青又说:“让人看着你并非是不信任你,是需要保证你的安全。”
第五君:“嗯。”
“晚上吃得好吗?”齐释青似乎惊叹于手中食盒的重量,“打包这么多?”
第五君眯起眼睛斜着仰视齐释青。
——这人是被夺舍了吗?
是,的确从在灸我崖重逢的时候就发现少主现在的脾气阴晴不定,但这也变化太大了!
早上还恨不能掀了司少康的墓,骂他和师父断袖乱伦,到了晚上就温声道歉,关怀备至……难不成明天早上少主就又得发飙了?难道他早上和晚上的灵魂是不一样的?!
第五君从袖子里摸到一个乌木小盒子,里面放着随身携带的暗器银针。
说来惭愧,这个小盒子还是当年少主送给他的生辰礼物。
但如果给少主扎上两针就能让他恢复正常的话……夺舍要扎的穴位是……
第五君的目光已经开始在齐释青的周身大穴上游移了,冷不丁却听见齐释青又低声问了一句:“是给我打包的吗?”
怎么说呢。虽然第五君已经分心在给少主扎针的事情上了,但还是在一刹那就分析出了少主这一声里的复杂心绪:期待但又不敢期待,欣喜但又不敢表露,谨慎但还是好奇……
第五君有些麻木道:“啊……嗯。”
已经滑到手里的乌木小盒子又被推回袖子里,第五君想:“还是等回去再说吧,在大路上扎针不太好。”
第五君加快脚步,这回程的一路本来没那么长,但他却感觉太漫长了。好奇怪,好诡异。他还刻意平视前方,大踏步昂首挺胸往前走,这样就能忽略掉齐释青总瞥过来的视线。
——他用余光已经抓到十多次了!少主总看他!这怎么回事!怎么这么怪啊!!
终于,等进了千金楼。
第五君停下脚步,正视齐释青,公事公办地说:“少主,我早上已经说过,我如今没有灵力,不会乱跑,少主不必夜晚也辛苦看管我。”
“我要我的房间。”
第五君这话算不上和善,甚至他们是在千金楼大厅里说的,还有几个玄陵弟子在场,第五君也毫无顾忌,没有给少主面子。
但齐释青今晚着实胸襟宽广,对第五君的一切话语和情绪照单全收。
齐释青把两只食盒放在桌上,交代弟子去厨房加热,转过身,甚至淡淡地微笑着告诉第五君:“你的房间已经收拾好了,还是原来那间。”
第五君闭上嘴,过了片刻,干巴巴地:“好的。”
就跟算准了第五君打算立马上楼回房似的,齐释青开口,用期待的眼神望着第五君:“我还没有用晚膳,你要不要陪我?”
重心堪堪转移到一条腿上,另一条腿刚准备抬起来。
第五君抿着嘴,凉凉地说:“……哦。”
第159章 悸动(三)
大厅里的闲杂人等很快散去,只剩下了齐释青和第五君。
第五君沉默地揭下自己的人皮面具,一语不发地在齐释青对面落座,顶着齐释青一错不错的视线,心如擂鼓。
当然只是在心里擂一擂,第五君脸上可是淡定得很。
他冷冷地扬起眼睛,不含情绪地望回齐释青,问道:“怎么?”
齐释青轻轻笑了一声,垂下视线,“没什么。”
第五君俯视着齐释青低垂的眉眼,心里却兴奋道:“我把他盯怕了!哈!”
于是他变本加厉地可着劲儿地狠狠地盯着齐释青。
他的双目好似金刚,有火把之势、电闪之能、雷鸣之威,齐释青在他的目光下瑟瑟发抖、心惊胆战、不能自已。
可惜这是第五君脑海里的想象。实际上——齐释青垂着头,藏起来的笑意越来越大,第五君压根看不见。
等弟子把侠客留茶楼的吃食加热好端上来的时候,齐释青才抬起头来,终于不再憋着笑,而是堂堂正正地直视第五君,并满眼含笑地说:
“你跟小时候一样可爱。”
一句话!让第五君原地冒烟!
第五君没有任何思想准备地红了脸,无比悔恨自己假面皮摘得过于早了,现在连挡一挡的东西都没有,只能傻坐着任齐释青打量。
他恨恨地咬起后槽牙,把筷子往齐释青面前一拍:“少主,吃!”
吃你的吧!
齐释青笑了一声,把另一双筷子轻柔地放在第五君的盘子上,道:“你也再吃点。”
第五君板着脸,两颊的红晕按了下去,耳朵却还红着。
“吃不下了。”
齐释青见怪不怪地点点头,开始用晚饭,颇为自然地顺手给第五君倒了茶:“你确实吃了不少,我听说你在茶楼里一整锅小鸡炖蘑菇全吃了,还配了五两米饭。”
第五君:“……”
“你喝点茶消消食吧。黑茶。”齐释青抬眼朝他笑了笑。
第五君:“……”
确实撑得厉害,遂饮茶。
偌大的千金楼里无比寂静,只能听见他们这里轻微的声响。
齐释青在对面认真用餐,第五君板板正正地坐着,也不动筷,实在是尴尬得很。
刚刚还在的玄陵弟子怎么一眨眼的功夫都消失了呢……?
第五君抬头往上瞅。千金楼一共十层,顶层是原来赌场掌柜的放他财宝的地方,现在被少主改成了杂物间;第九层有那处关押堕仙的密室,因此面积小了一半;第八层是少主和他的卧房;六七层用做客人来时的客房,现在都空着;二至五层都是玄陵弟子、包括少主一直秘密养在这里的暗卫的住处。
第五君脖子仰得都酸了,也没瞅到半个人影。“少主带的弟子真是无趣……”第五君撇撇嘴,心里嘀咕,“当真循规蹈矩,连个串门的或偷窥的都没有。”
他揉了揉脖子,低下头的时候,刚好撞进齐释青的视线里,也不知道齐释青已经看了他多久。
第五君叹了口气,肩膀松了下来,好像很疲惫,终于不得不解除一身的防备似的,道:“少主,你想让我做什么,直说吧。不必这样一直看着我。”
他是真的有些累——虽然这一天也没做什么,但从灸我崖出来到现在为止,他其实没有睡过一个好觉,总是在提防着所有人。
第五君不知道齐释青千里迢迢去蓬莱岛东找他到底是为了什么,他也想不通齐释青是怎么找到他的——所有人都以为他早死了。纵使玄陵门有天大的能耐,也不可能算到一个没有生辰八字的人的所在。
齐释青好像并不是找他算账的,但也并不完全相信他的清白。少主的主意一向很硬,拿定了就不可能更改,说要把他带回玄陵门就要带回玄陵门。
所以才把他放在身边严加看守,也散了他一身功力,好堵住悠悠众口,给他一个清白的证明。
可带回玄陵门之后呢?
第五君静静地看着齐释青。
他们已经分别四年,四年的时间里,什么都变了。
如今,他是灸我崖的掌门,有自己的师父、自己的徒弟;而齐释青虽然称作玄陵少主,但实际上已是玄陵掌门,只是尚未继任。
齐释青非要把自己——虽说落魄但仍然是别派的掌门——带回玄陵门,是为了什么呢?
齐释青把筷子放下,再度微笑,已经不知是今天的第多少次。对着第五君审视的目光,齐释青低声说:“我不想让你做什么,就是想看看你,不行么?”
第五君怔住,头脑里一片空白。
或许是他多想了,或许是齐释青仍然在不经意间把他们二人当成兄弟。
第五君仓促地低下头,从小包袱里抽出自己那只黑色的手套,有点发抖地戴回左手上。他不习惯冷场,每当有接不上话的时候,总有动作填满这种尴尬的空白。
这只黑色的手套是司少康给他的,为了掩饰他那只断了灵脉的左手的不时僵硬。四年的时间里,戴着一边手套早已养成习惯,只有在易容的时候才会偶尔摘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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