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句实在话,调查局对城市的掌控力非常一般,毕竟检测鬼气的法器不是便宜货,没法像装监控一样给城市的大街小巷都装上警报器,这就必然导致了信息的落后和闭塞,只能依靠群众举报和日常巡逻来维护治安。生活在人群中的鬼足够低调,是完全可以躲开驱邪师的耳目的……好比陈绛竹,他要是不自爆,可能到现在也没人发现他的身份,再比如晏灵修,没往调查局眼前凑的话,再在深山里窝上一千年也不会有人知道他的存在。
基于以上考虑,他们理所当然地以为那老太婆也是一名“黑户”,奸诈狡猾,诡计多端,仿佛童话里戴着兜帽的巫婆,只会在各种阴暗的角落出没,必须经过长久的排查走访,才能抓住她的狐狸尾巴。可意外的是,他们不抱多少希望地在数据库里随便一搜,居然还真搜出来了结果——
“嫌疑人全名徐佳,是林州市本地人,生有一子一女,上中学时一场车祸没了。之后就和老伴相依为命,但没过几年,老伴也病逝了。那时她上了岁数,孤身一人住不安全,就被侄子接走了,估计是相处不好吧,又在六十五岁时搬进了养老院,她侄子一年也没去看过一回。”
孙凌打着方向盘,绿灯一亮,就飞快地窜了出去,同时在嘈杂的汽车鸣笛中竖起一只耳朵,分神听着后头电话的公放。
孟云君:“继续说。”
正在对面讲话的是陈绛竹,调查局人手不够,他又恰好处于“劳改”状态,于是顺理成章地被拉过来干活。此刻他就坐在电脑屏幕前,简明扼要地向他们复述目前所能查到的所有信息,声音混着偶尔窜起的嘶嘶电流,有些轻微的失真。
“那敬老院前些年被查了,当初是有名的管理混乱,一个被家人‘遗弃’的老太太住在里面,生活质量可想而知。徐老太晚年病痛缠身,于七十二岁突发心脏病,救护不及时,被送进医院时已经没气了,还是殡仪馆通知调查局去做的登记。也许因为活着时过得太苦,她初次评级就是凶,从此获得了远超常人的力量。调查局还曾邀请她加入,但是被拒绝了。”
“她有违法犯罪的记录吗?”孟云君问,“她在一招翻身、脱胎换骨后,有没有试图报复当初亏待她的人?”
“没有。”陈绛竹答得毫不犹豫,“当年也有驱邪师和你产生过同样的担心,在她拒绝聘用后,偷偷关注了她很长时间,发现这个老太太没有任何过激的行为,心态十分平和,对厌恶的侄子,充其量也就是‘老死不相往来’而已。是个从不违法乱纪,连交通罚单都没收到过一张的‘良民’,街坊邻居对她的评价都很不错。”
晏灵修:“局里的人最后一次见她是在什么时候?”
“三个月前——这是调查局的固定工作,但凡做过登记的鬼市民,驱邪师每一季度都会去做一次回访,从上次到现在恰好快三个月了。据负责那一片的同事说,徐老太早在他登门前就出去旅游了,事先还专门跑到调查局通知了他一声,旅游攻略也给他看过,跑完全程少说也要半年。徐老太走后,还从度假村给他邮寄过土特产,因此他从来没有想到徐老太在说谎。”
陈绛竹讲到这里,哪怕明知对方是敌非友,心底也不由地生出些佩服来——能在调查局的防备下把人哄的团团转,被卖了还帮她数钱,处心积虑到这个地步,简直比影帝还会演戏,比毒蛇还懂得蛰伏,就算浑身长满心眼,长成孔雀尾巴、蓝环章鱼,最后恐怕也是防不胜防。
相较之下,自己这个隐姓埋名搞坏事的厉鬼,简直堪称一句“单纯无害”了。
“那估计只是她瞒天过海的借口,早早把自己撇干净,到时候就算排查嫌疑人,我们也很难第一时间怀疑到她头上。”晏灵修撩起眼皮,扫了眼驾驶座上听故事听得入了神的的司机,提醒道:“要追尾了。”
“啊?哦哦哦!”孙凌打了个激灵,终于看见了前边近在咫尺的车屁股,连忙一脚踩下了刹车。要不是安全带拦着,后座的两人险些一起飞出去。
晏灵修正了正坐姿,默默收回他刚才丢出去护住车头车尾的鬼气——孙凌停得猝不及防,连带着后头那辆小皮卡也跟着紧急刹车,相撞的瞬间却感觉有一股无形的力把他稳稳一按,好悬还差两公分的就停了下来——孙凌松了口气,握着方向盘,小心翼翼地汇入稀稀拉拉的车流中。
这一片原本是林州市最先开发的区域,过了几十年再来看,已经跟不上潮流了,当年令人们趋之若鹜的商品房,也因为错过地铁线路而“一跌两千里”,成了远近闻名的“老破小”。违规建筑蔚然成风,道路宽的宽,窄的窄,犬牙交错,俨然一座大型的都市迷宫,高科技卫星定位也不好使,头一回进去的人不是被堵得晕头转向,就是塞在哪个死胡同里进退维谷,非得蹭掉几块漆才能钻出来。
孙凌使出浑身解数,灵活地在一众老旧建筑物脚下窜来窜去,之前差点出车祸的经历让他格外谨慎,堪称全神贯注,总算一路有惊无险地抵达了目的地:“我们到了。”
手机那边的陈绛竹听见了,接着说道:“徐老太做鬼后,由调查局牵线搭桥,租住了向阳小区3单元101的房子,原因是她家楼上还住着另一位鬼市民,死前跟她岁数差不多大,恰好可以互帮互助。二十分钟前,你们还在路上的时候,已经有人通知了那位姓杜的老太太,请她配合调查,现在应该快到家了。”
第69章 其人其事
这些早年建造的小区,通风管道还不具备后来“大隐隐于市”的功能,尤其是午饭时间,总要向本地居民彰显自己的存在感。三人一下车,就闻到了空气中呛人的油烟味,层次之丰富,估计只要站在楼底下吸一鼻子,就能弄清楚这一栋楼的人每张桌上都摆了哪盘菜。
不远处的树荫下,几个大爷大妈正围在麻将桌边热火朝天地摸牌洗牌,突然有个人冲他们嘹亮地喊了一声:“你们是来找杜大姐的吧?”
三人不约而同地转身,孙凌迟疑地指了一下自己。
“对,说的就是你。”叫住他们的大妈捧着瓜子,还没来得及说下一句,旁边的牌搭子就七嘴八舌地嚷了起来——
“你们又来探望杜大姐啊!”
“之前常来的那位小哥呢?”
“对啊对啊,怎么换人了?”
“……”
孟云君瞥了一眼那辆掉漆掉得颇具辨识度的公务车,心中了然,答道:“他临时有事走不开,换我们来,跟杜阿婆了解一下她的近况。”
大妈哈哈大笑,带出一点外地口音:“杜大姐都是鬼啦,哪里还会生病,当然是永远身体健康咯。你们这些年轻人,总是那么认真负责。”
孟云君笑了笑,好似不经意地问起:“我记得这里还住着一位姓徐的老太太,她在家吗?”
“徐大姐去旅游了,不在家。”有个老大爷回道,“你们不知道吗?她走了有三个月啦!”
孟云君:“同事跟我们说过了,只是她还没有回来吗?”
通常而言,一个陌生人到了陌生的地方,不管做什么,往往都会跟着一片戒备的目光,然而凡事总有例外。
孟云君这个风度翩翩、气质绝佳的美男子,光凭他那一张脸,别人就很难提起戒心,再看晏灵修,更是十足的赏心悦目,孙凌的长相也称得上俊朗二字……人们总是会对美好的事物另眼相待,这些大爷大妈也未能免俗,轻而易举地就被套了话。
“没呢,我前几天还收到她寄来的土特产来着,好像是哪里风景好,决定多住几天。”那位健谈的大妈啧啧感慨道,“徐大姐刚说要旅游时,我真是吃了好大一惊,毕竟她平常很少出门,顶多去楼上的杜大姐家里坐坐,不像是会对旅游感兴趣的……你们也是来问她的情况吧?可惜了,徐大姐最近估计都不在。”
话音刚落,她口中的另一位主人公就匆匆忙忙地出现在了街角,很准时,就是打扮得有些出人意料——杜阿婆用一条小碎花披肩挡着脸,浑身上下裹得严严实实的,一眼扫过去,跟满大街乱逛的寻常老太太毫无区别,在她开口打招呼之前,孙凌都没认出这位居然是一只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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