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一堑长一智,我这把老骨头也帮不了你什么。但你这臭脾气是该改改了,对人对己都太苛刻,我当年教你时,也是这样说骂就骂说打就打的么?时代不同了,别把你那套强加在别人身上,要不是落你手下的都是好孩子,不然谁乐意成天惯着你。”
张成润看不惯孙凌的懒散,教训的话才开了个头,就反被自己的师父劈头盖脸喷了一顿,无言以对,只好肃着脸听下去。
这位钟老先生年近八旬,是目前还健在的驱邪师中资历最老的一批,为调查局工作了快五十个年头,当了十多年总局长,矜矜业业奉献了一辈子,如今在各省市担任分局长副局长的负责人,有一多半是他的门生,乃是名副其实的“故交遍地走,桃李满天下”。
张成润作为“桃李”中的一员,颇受老师恩惠,因此一个字也没反驳。钟局向来拿这个过于严肃板正的徒弟没办法,一看他的表情就头疼,独角戏也唱不下去了,无奈地捋了一把头发,转入正题。
“莲花山的阵主找到了,就是那个叫何期的活死人,我让人暂且把他关在审讯室里了,今早才恢复意识。总局派下来的人前一阵子刚在莲花山忙完,把那漫山遍野的小鬼全抓了起来,一点休息都没有就去找他问话,眼下才刚开了个头呢。”
钟局叹了口气:“还有小孙带来的厉鬼,他的事情跟莲花山也有千丝万缕的关系,也要交待。偏偏你们林州市分局的外勤人员还全进了医院……唉,人手不足,大家都快忙疯了。”
虽然张成润从头缺席到尾,但刚才做检查时,他已经从别人口中了解过一些基本信息,不算完全的一无所知:“活死人招了什么?”
“好些事情年代太久远啦,我们不太拿得准,不过他坚称自己之前在莲花山的所作所为不是出于本人意愿,而是被控制了。”钟局道,“当时在场的小辈们都可以作证,确实有恶鬼藏在他身体里,应当不是假话。”
张成润皱眉:“附身?他被谁附身了?那个鬼得有多厉害,才能轻易控制得住活死人?”
他这一心急,就有些躺不住了,恨不能立刻奔赴审讯室,亲手把何期倒着提起来晃一晃,把所有阴谋诡计全都从他脑子里晃出来。
“别着急,别着急。”钟局用哄小孩似的口吻连声道,“大千世界无奇不有,哪个说活死人就能没有天敌了啊?但也不怪你,我活到这把年纪,也是头一回遇上‘活死人’这个新物种,满打满算居然活了一千三百岁。那位鬼王……”
说到这里,钟局顿了好一会儿,末了拍拍张成润的肩膀:“先不说他了。等会儿会有人来给你做笔录。在这之前,你先给我交个底——你当真不记得晕倒后发生什么了吗?”
“确实不记得。”
张成润摇头,示意地看了一眼孙凌:“跟他们不一样。我们那一队刚看到壁画,就莫名其妙失去了意识,并没有进入过以管春城为背景的幻境。直到两个小时前醒来,中间什么印象都没有。”
第56章 客客气气,滴水不漏
钟局若有所思,抱着茶杯抿了口水,沉吟半晌,下一句却是问孙凌:“跟你一队的那个厉鬼是谁?”
叩叩叩。
病房门被敲响了,刚要张口的孙凌看了眼钟局,见他表示不急,就扬声叫了句进。
说曹操曹操到,他们这边刚提到晏灵修,那边正主就过来探病了,还附赠一个坐轮椅的孟云君——寒暄这份工作,但凡有他在,晏灵修一向是不管的,对里面的人一颔首,就算是问候过了,孟云君自然而然地接上去,把果篮放到床头柜上,关心道:“张队长,听说您醒了,感觉怎么样?”
对比不修边幅的孙凌、刚能起身的张成润、老骥伏枥的钟局,孟云君的打扮可以说是赏心悦目,一走出医院,就能无缝进入偶像剧片场。
好看的人到哪里都有特权,张成润和孙凌身上的病号服松松垮垮、宽宽大大,一看就在洗衣机和消毒液里来回滚过好几轮了。反观孟云君,护工大概是偏心地拿了最好的一件给他,面料平整挺刮,没有一处不合身,蓝白条纹的颜色几乎被穿出了少年气。
再加上孟云君如沐春风的气质,见人先带三分笑,哪怕此刻正半身不遂地坐着轮椅,也丝毫无损他的翩翩风度。
张成润谢过他们的关心,隐晦地向老师使了个眼色。
钟局会意,目光不着痕迹地绕着他们转了一圈,也不知看出了什么,笑道:“小孙,你也不给我介绍一下,这是哪两位青年才俊啊?”
孟云君也适时地转过头,温声道:“请问您是……”
孙凌连忙给两边做起介绍:“钟局,这是我们林州市分局新入职的同事,晏灵修和孟云君,他们比我厉害多了,救了我很多次——晏前辈,孟哥,这位是钟局,总局上一任的局长,也是张队长的授业恩师。”
钟局乐呵呵地瞥了孙凌一眼。
这小子傻乎乎的,根本没看出他跟张成润之间的眉眼官司,好在误打误撞,光听他的称呼也能判断出这两人中的哪个才是厉鬼。钟局赞许地点头道:“原来是小孙的同事啊,我听说过你们的名字——这回在莲花山,多亏了你们临危不乱,力挽狂澜,这才给我们的救援工作争取了宝贵的时间。总局那边正在犹豫该怎么表彰你们呢。”
孟云君犹豫地推辞:“这……不合适吧,都是大家的功劳,我们其实没做什么。”
钟局笑得愈发和蔼可亲了,他眼含鼓励,仿佛只是个单纯关爱小辈的老人家:“没关系,有要求的都可以提一提,总局一定尽力满足。”
又问在一旁充当背景板的晏灵修:“你呢,有什么想法吗?”
晏灵修没什么想法。
他一向不参与这种琐碎的论功行赏,也没兴趣跟陌生人打交道,想也不想就把事情推了出去,指着孟云君道:“问他就行。”
钟局一噎。
晏灵修说完,顾及到对方是张成润的长辈,刚才那句话听起来未免轻慢了些,还认真补充道:“我的事,让他做主就好了。”
“……”钟老还是那副乐呵呵的笑模样,不以为意地点点头,把目光转了回去。
顶着老人家探究的打量,孟云君的表情管理依旧无懈可击,完美展示了新职工面对上级领导时的腼腆和谦虚,受宠若惊道:“您言重了。我们就在调查局工作,这些当然是份内之事,哪里值得表彰呢。”
他又是唏嘘又是后怕,一本正经道:“当时张队长下落不明,我又只是个小人物,哪里见过那个阵势,吓得方寸大乱。也是运气好,救援队来得及时,否则后果当真不堪设想。
孙凌半张着嘴,呆滞地看向孟云君,内心仿佛有一万匹角马狂奔而过。
按照常理来说,一个才入职的新人,就算有点天赋,在没经过任何缓冲的情况下被扔进莲花山那个危机四伏的地方,死里逃生后大多都会生出同样的感想……孟云君说的这些话,字字合情合理,句句贴近群众,平易近人极了,可孙凌只要一想到这样的话是从哪个大魔王嘴里吐出来的,就立刻感觉浑身不自在。
他回忆着孟云君在幻境中的表现,只记得对方是如何的成竹在胸、游刃有余,带领一惊一乍的自己全身而退走出死地——他甚至半点忙都帮不上,意识全无的时候就被幻境丢出来了,而且到现在也没弄明白怎么回事。
这也算是“乱了分寸”吗?
钟局也没想到他跟自己耍官腔,顿了一下,哈哈笑道:“你家老师是哪个?能培养出你这样的优秀的年轻人,肯定不是无名之辈,说不定还是我的哪个老朋友呢!”
“不过是照着书学了点雕虫小技,若说有老师,也是那些早就作古的前辈先贤了。”孟云君矜持地开玩笑,“承蒙您看得上,晚上梦见了,我一定转达给他们。”
他们就这样行云流水地打起了太极,你一言我一语,说的尽是些没营养的家长里短,气氛十分放松。孟云君提出告辞时,钟局还拜托他们多多来看望病患,俨然一个体贴入微的老爷爷形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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