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渝舟踢开手电筒,只淡然地看着他,为他突然的疑问感到好笑:“摔坏脑子了?”
介诚默默地站了一会儿,他握着刀柄的手指收拢,在关渝舟收手时低下了头,烦闷地解释:“刚才我看到你站在一盏灯下摆弄枪,然后让我过去。我他妈过去了,你就……拿枪冲着我,我能不反击吗?结果灯又灭了,我一爬起来看见你在这。”
关渝舟扫了眼介诚出来后同样坏掉的第二只木偶人,“哦。”
刚才的场景是幻觉,但地上的这些残肢却不是。也许是闯过了一关,视线所及范围也随着广阔了点,现在能看见十米周围的情况了。
这些死去的人和他之前在餐厅冷藏室里看见的不一样,有的尸体还完好,穿得挺光鲜亮丽,没有一个身着员工服。
看着看着,介诚声音猛一拔高,“等等!”
他三步并两步朝一个方向走去,蹲下来匆匆捡起了一个光线已经暗淡的东西。有些不好确认,他撸起袖子,和自己手腕上戴着的表做了个对比。
这不是参与者的光表吗?
介诚觉得有些荒谬,因为他并不认识这些人,“难道有另一批人和我们分头行动的?”
关渝舟蹲下来,将其中一具尸体翻了个面,观察后摇了摇头,说:“已经死三天以上了。”
介诚不信,朝他脚边努嘴,“这些血都没干。”
“有血就一定是他们的?”关渝舟说:“出去后多看点法医类的书。”
“切,那有什么好看的,有买书的钱干点别的不成?”介诚一提起书就翻白眼,建议道:“要不再往里走走?总觉得咱们搁这儿待久了也得成他们这样。”
关渝舟:“有几个?”
介诚明白这是在问尸体有几个。他粗略一看,手上比了个数字三。
关渝舟点了头,多余的话没再讲,揣着小男友朝更深的地方走去。
楼层比他们所想的更为空旷,脚底下石阶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变成了木头的地板。一扇双开门立在尽头,门牌上什么都没写,但角落里却坐着一个死去的人,他看上去还算体面,至少没像外面的人一样无完尸。
关渝舟望着脱落在地已经失去功能的光表,“果然有第四个。”
“果然?”
“褚津他们被堵在了外面,说明这里一次只能进两个人。十二月份起,我们是第三批来这里的船员,如果之前来019区的两批不是原住民,同样是入梦的参与者呢?”
“是就是吧,反正都死了。”代表参与者身份的光表就在手里攥着,介诚念叨道:“你既然在这里呆了这么久,那你知不知道参与者推演剧情到底是为了啥?到现在我也稀里糊涂的,根本不知道为什么会存在这种违背常理的现象。就算完成了什么狗屁剧情,究竟又有什么意义?”
他从没考虑过这种问题,说完一串也觉得无趣,自嘲地笑了一声。背后的意义对于他来说无关紧要,毕竟人从不看对方能得到什么,都在关心自己能得到什么。只要最后该完成的愿望能够完成,世界末日了也和他毫不相干。
关渝舟拉了拉门把手,门被锁了。他边去掏从蜡笔里获得的钥匙,边随口问:“什么才叫常理?”
介诚拨弄着没法废品回收的光表,有些可惜地叹了口气。直到门里微弱的光照亮了亡者并未瞑目的脸,他才站起来嗤道:“谁知道啊。”
室内正对的是一座小型舞台,透出来的光就来自这个舞台的顶端,几个木偶定格着不同的姿势,似乎是在上演着一场舞台剧。
这就是W先生的办公室了,只不过不知道“柜子”指的是什么。
前排的座位上坐满了人偶,看上去还挺热闹。关渝舟刚踏进去,脚底下就踩到了什么东西。他弯腰捡起不薄不厚的一册纸,封面上写着《银河轨道之夜》。
这个名字并不陌生,他看过这个童话,主题很清晰地围绕追求幸福,结局却带着点悲剧性。
正在这时,那群人偶齐刷刷鼓起了掌。
半悬的幕布一点点升上,露出布置好的完整场景,一幅巨大的星座图摆在中央,掌声骤消,光表的新提示也出来了。
【特殊事件】检测已到达特殊任务场所——W先生的办公室。
【特殊任务】在场所内寻找能医治博美犬的药剂。
【特殊提示】试着去观看一场舞台剧吧。
【额外奖励】博美犬的信任
(任务已开启)
关渝舟挑了倒数第二排中间落座,过分的静谧让介诚哪怕坐的与他之间隔了一个空位,也能将他的轻声低语听清。
“还疼吗?……我肩膀没事,你不用这么在意,梦境里只要不受致命伤不会有大碍,那个药不止有止疼的作用……别乱摸……出来透透气?外面有灯。”
一个丑了吧唧的狗头从关渝舟衣领里钻出来,关渝舟垂首亲了亲狗的眼皮,又反被狗舔了下巴,清浅的笑音短促划过。
这人坐在这里,还真像坐在现实的影视厅等待好戏上场。
介诚心中想着,移开了眼。
默剧不知要上演多久,起初他还能靠着座椅安静等待,不到十分钟就不耐地抖起了腿,转一会手电筒,取暖的手从兜里掏出,不小心将在餐厅中得到的那张纸条给带掉到地上了。
上面猩红的字迹依旧刺眼,介诚看了一眼,随手当垃圾丢了。
他枕着手臂放松地仰着头,盯着天花板问关渝舟:“你在外头工作是做什么的?医生?”
典型的无聊到极致没话找话聊。
关渝舟眼睛看着台上,手指灵活打理着小白狗的毛发,回道:“无业游民。”
介诚打量他一眼,“那我还流浪汉呢。”
关渝舟没搭腔,他回国后工作室就转给了白夫人,说无业也不为过。
夏濯被摸舒服了,抱着男人的手臂打起了小呼噜。关渝舟低下头,不厌其烦地揉他竖起来听交谈的耳朵。
介诚叼着一块饼干粗略地咀嚼,他那张脸长得还不错,不然也不会有人上他的钩,但不装模作样时动作实在粗鲁,更像是个街边不入眼的小混混。
“看木头人表演有什么意思,瞧他们动作僵的,我都想上去替了。”他囫囵掉今日的下午饭,拇指竖着冲自己一指,“我可是上过台演过戏的人,你看我刀用得是不是还成?因为我耍刀功夫打小就学了。”
关渝舟说:“我知道。”
介诚一停,他差点忘了这人可是把他家底子都给查了个遍的。
“既然有本事,为什么还做违法的事?”
“哈。”介诚笑了声,他搓搓指尖,“缺钱呗,至于违不违法……来钱快的事不都全写在刑法上了?”
这是一个太普遍的理由,钱对于穷人来说就是命。不过他现实中不敢杀人,因为杀了人的代价太,好在走上峭壁时遇到捷径,便一头钻进了这里来。
“事实证明,我还是有点演戏天赋。”他的声音在密集的座位上浮沉着,没有分毫重量,“有机会出去当个群演,还有那啥……替身不是挺赚钱?说好了我下次不再跟你进了,想要早点从这里脱身,还是从别人那里直接拿来得快,和你们一块儿我什么都捞不到,还费事。再说上回你也看见了,那个叫乌阿的难道不该死?”
“戴姝也该死?”
“为什么不该?”介诚冷笑道:“凡是看低我的都该死。你不是想知道什么叫常理?这里没有常理,要是有,也写作‘弱肉强食’。”
关渝舟在夏濯耳尖上搓了搓,没说话。
“喂,你怀里那只。”介诚伸出手,似乎是看关渝舟一直在撸博美犬自己也手痒,“借我抱会儿,我还没抱过狗。”
关渝舟看都不看他一眼,俨然一副听见也装没听见的模样。
介诚耗了一会儿,悻悻地缩了回去,又有些不爽:“都成狗了你还这么稀罕?”
这话一说,关渝舟蓦地扭过了头,一直没有波动的表情变了,“既然知道你还和我要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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