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照片看起来是意外被腐蚀掉了眼睛的位置,但却让马道长本能的感觉不太舒服。
就好像要是这双眼睛还在,亡者的魂魄就会借由照片重新出现。
马道长皱起眉,顺着照片下面的介绍看去。
这一看,却让他心中一惊。
因为之前看到石碑上的刻字,都是混杂着错误的半文半白,所以令马道长印象深刻,甚至还能记得其中一些的介绍词,出生年月和成就介绍,也大抵能够记得住。
但是现在他看到的刻字,却与之前的大不相同。
不再是歌功颂德的夸赞,而是变成了冷酷的批判,字里行间都充溢着对墓碑主人的愤怒。
在这些刻字中,墓碑主人是一个十恶不赦之人,伙同村人杀死当家的男主人,然后欺凌孤儿寡母,还试图欺骗世人,让大家认为他是皮影技艺的传承人和大师。
但实际上,就连让墓碑主人出名的皮影技艺,都是他卑鄙无耻的偷来之物,将他人的东西占为己有。
马道长越是向下读,就越能感受到刻下这些文字之人的怒火和悲愤,充斥着血与泪,字字句句,都是控诉。
看得他心惊不已。
但同时马道长也疑惑,如果真的痛恨一个人,甚至可能连被毁去了眼睛的照片都是刻字人所为,那为何还要给所痛恨之人好好安葬,立下墓碑?
按照马道长以往见识过的很多事件来看,一般这样心怀怨恨之人,都恨不得将所痛恨之人挫骨扬灰,曝晒荒野,让他的魂魄不得安宁,甚至无法投胎只能日夜游荡于人间。
要说这个人因为心怀善意,所以才好好安葬了所痛恨的男人……但不管是刻字的遣词造句,还是愤怒指责的中年男人生前所做之事,都不像是要放过他的意思。
马道长正觉得自己的思维打了结的时候,却忽然发现了石碑上另外一处被改动的地方。
中年男人的出生年月。
时间点,竟然是三十年前?
马道长只觉得荒谬。
不知道这石碑上的生辰是否是随意填写的,但是光从这照片和皮影博物馆的衰败程度来看,立石碑的时间应该也和博物馆建立的时间相同,是在很多年前。
那个时候,中年男人就应该有了四十岁左右才对。
又怎么可能出生于三十年前?
“怎么,石碑有问题?”
王道长见他一直半蹲在石碑前,也怕他是被什么东西魇住了,因此走过来关切的询问。
但这一眼扫过,王道长却发现他所看到的所有石碑上,竟然都缓缓浮现出了如同黑白遗照一般的相片。
每一张照片上的男人,眼睛的位置都是漆黑一片。
有的照片边缘泛着焦黑,一眼就能看出来是火焰烧焦后的残留。
王道长看清了马道长刚刚所看到的东西,他的面容渐渐严肃了下来,二话不说就直接就近找了石碑蹲下身来,拿起旁边的枯枝当做铲子,向石碑下面的土地挖去。
马道长错愕:“你在干什么?”
“看着像墓碑,对吗?”
王道长头也不抬的说:“被邪祟操纵的地方,却有坟墓出现。要么坟是邪祟的坟,要么,就是邪祟所憎恨之人的坟,除此之外,我想不出邪祟会主动提及死亡的原因。”
在王道长面前,逐渐被挖开的土层,露出了下面埋藏着的东西。
先是一截枯黄的骨节,从土壤中隐约露了出来。
王道长手下的动作一顿,在确定了骨节的位置之后就有了目标,更精准的在骨节附近挖下去,拂开尘土,露出下面埋着的完整尸骸。
但当尸骸的头颅露出来时,王道长却在看清头颅的瞬间,眼瞳紧缩成点。
这不是人的尸骨……
“这是!”
旁边的马道长惊呼了一声,赶紧凑到近处想要看清楚。
虽然乍一看与尸骨无异,但仔细看时却能发现,在那些骨头上,还有一圈圈的纹路。
是木头独有的木纹。
这不是一具血肉腐烂的人类骨架,而是用木头雕刻成了骨架的模样。
因为时间漫长,并且木头上还沁着黑色的颜色,被尘土半掩着,所以才会让两人认错。
直到木雕头颅上大面积的木纹露出来,两人这才发现尸骨的真面目。
“墓碑下面不是尸体,而是假作人形的骸骨?”
马道长愕然朝墓碑上看去,却发现不仅他刚刚看到的那一座墓碑,而是所有的石碑上的刻字,都写着相似的罪状。
以及同样的出生时间。
三十年前的今天。
在皮影博物馆前的所有石碑,都是罪人的坟墓。
墓碑下却没有棺材与死尸,只有一具具用木头雕刻而成的骨架,用空洞黝黑的眼窝,冰冷冷的向上直视着挖开土层的来人。
马道长在确认了所有墓碑下面都是木质骨架之后,反倒心里松了口气。
虽然博物馆前全是坟墓和“尸骨”的场面依旧诡异,但好在能够与墓碑刻字上透露出的情绪对应的上,证明埋在这里的众多皮影大师,都是为人所憎恨,甚至早已经死亡。
那个做出了这一切之人,也没有在皮影大师们死后突然扭转了性格,怀着善意将他们安葬。
而是使用了“替骨”。
传说中,关云长死亡的时候尸骸少了头颅,无法下葬,便请了技艺最为高超的木匠,为关云长雕刻了木质的头颅,让他得以完整下葬,魂魄前往地府。
从那之后,就一直有用木头雕刻身体残缺部分,充做完好的身躯以下葬的传统。
而阎王爷虽然知道,但也感念人间不易,因此放行了这一方式。
因此,雕刻成人形的木头,在阴差眼中,就与亡者本人的身躯无异,可以将亡者完整的魂魄接引去往阎王殿,审判一生的罪孽与功德。
但是马道长却不认为幕后的邪祟有如此的好心。
况且,就算亡者的尸身残缺,也不会整具骨骼都从身体里消失,还是如此众多的数目。
他的猜测更倾向于木骨的另一种用途——
或许,那人是将所有人的尸体都替换成了没有生机的木头,阴差前来的时候看到无生机的骨架,就会以为这人死亡已久,魂魄早已经不在身躯中,因此将其名字从名录中划去,不再接引。
而亡者,则因此而永远的错过投胎的机会,魂魄从此游荡于荒郊野岭,成为无家可归也无香火祭祀的孤魂野鬼。
痛苦和折磨永远没有尽头。
就连地狱对亡者而言,都是慈悲。
马道长在想通这一切的时候,整个人都惊呆了。
他愣愣的低下头,向重见天日的木骨看去,心中一时五味杂陈。
如果是在这档节目开播、遇到燕时洵之前,马道长在面对这种事情的时候,一定会遵照天地的规则,将被扰乱的规则重新摆正,让一切回到本该有的模样中。
亡者前往地府,而扰乱阴差的幕后邪祟,则应当迎来该有的惩罚。
但是马道长却想起了燕时洵曾经和他说过的话。
‘马道长,他人自有他人的因果,就算在我等外人来看,很多事情多有不对,但往往真相却与我等所见的表象相反,加害者才是真正的可怜人。’
那时,海云观山外的灯笼明明灭灭,雾气笼罩。
而燕时洵仰头轻叹:‘我们所看到的,大多数都已经是迟来了的复仇,是失去一切的亡魂,拼上一切的复仇和诘问。如果不仔细加以辨别,就会对复仇的亡魂造成更深的伤害,甚至做出不可扭转的悔恨之事。’
‘阳间不判,阴间判。若地府酆都不问……’
燕时洵垂下眉眼,语气冰冷:‘那苦主,当有自行复仇的权利。’
马道长被燕时洵乍一听与离经叛道无异的话惊呆了。
无论是前辈道长或师父的教诲,还是经书典籍,从来都没有这样与扰乱天地阴阳无异的话。
这本不应该是守卫阴阳的道士应该做的事。
但是从燕时洵口中说出来,却又如此合理,像是本该如此,就连大道都要承认他的话。
马道长因此将这句话记了很久,也在空闲下来的时间里反复琢磨,想要理解燕时洵当时说出这话时的心态和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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