婴儿!
那哪里是什么被子,分明是个简易的襁褓。
老妇人急匆匆的往三岔路口走,嘴里还低声的念念有词:“我也不想的,但是谁让你是个女娃娃。记得这辈子受的苦,下辈子就别来我们家了,你再来我还摔死你,你回去也要和其他人说,是个女娃娃就不要来我们家,知道了吗……”
说着,老妇人就将那襁褓猛地抛向三岔路口,神情紧张。
燕时洵立刻反应过来,这是现在逐渐消失在偏南地区的传统,而在这个时间节点,明显还在被南村使用着。
按照古旧腐朽的传统,若是谁家生了女婴又不想要,就会将女婴扔在外面人车流量众多的道路上,让往来的行人马车将女婴压死,碾压成一地肉泥。
这样,知道疼了的女婴会对这户人家心怀畏惧,等她去投胎的时候,也会告诉其他的魂魄,这家人会将生下来的女婴杀死。
如此一来,就再也没有女婴胆敢投胎到这户人家,于是,这户人家就能得偿所愿的生出男孩。
很显然,从老妇人念叨的那些话里,她也想要如此对待那女婴。
燕时洵来不及向邺澧说什么,一把将他推开,然后长腿迈开迅速奔向那老妇人,手臂下意识伸出去,想要在女婴落地之前接住襁褓。
邺澧看到了燕时洵的动作,从善如流的放开了他。
他知道,燕时洵这是在急切之下甚至遗忘了这里尚在梦境之中。
而无论是老妇人还是女婴,都是二十年前就已经发生过的事情,现在不过是重新展现在燕时洵的眼前。
就像是重新放映的幻灯片。
即便心中再焦急,又如何能够进入已经发生过的场景,改变既定的事实?
燕时洵的手掌在迅速接近被高高抛起又落下的襁褓,他屏息凝视,生怕自己没有衡量好落点而与襁褓擦身而过,让襁褓中的女婴落地受到伤害。
然而,襁褓离燕时洵的手掌越来越近,却在他下意识抬手想要接住的时候,直直穿过了他的手掌,“啪!”的一声重重摔在地上。
燕时洵愣住了原地。
就像一团并非真实存在的空气,只是被投射出襁褓的模样。可人又如何能够接住并不存在的东西?
燕时洵低头看去,然后他发现,襁褓里的女婴面色青白没有血色,显然早就已经死亡。
老妇人从一开始,抱出来的就是个死尸。
是了。
南村的传统,死尸祭。
村人会将家属死亡后的尸体供奉给南溟山里的“神”,以此来乞求让自己获得别的所想要之物。
而这老妇人,明显是想要用女婴的尸体,来换取下一次家中生出男孩。
还不等燕时洵回神,他忽然听到一声低沉的怒喝。
“你在做什么!”
熟悉的声音让燕时洵下意识侧身看向邺澧,但邺澧却只是轻轻摇了摇头,然后朝他身后指去,示意他往后看。
燕时洵被刚刚邺澧的直言而搞得一团乱的思维,也迅速恢复了正常的运转,重新回到平日里冷静理智的状态。
——这是二十年前的南村,他所看到的一切,都是已经发生过的事情的再次投影。
而二十年前的那一年,被众多道长和驱鬼者,称为“鬼年”。
但审判罪孽的,却并非早已经消散身亡的阎王。
而是邺澧。
他刚刚听到的声音,也来自于二十年前的邺澧。
电光火石之间,燕时洵捋顺了一切,他迅速回身向后看去,眼神锐利。
在他身前不远处,一身黑衣的邺澧正面色阴沉的看着老妇人。
魂魄所有的罪孽,都在黑衣邺澧的注视之下无所遁形。
老妇人腿一软,颤抖的跪倒在地,她虽然不知道突然出现的这人是谁,但她却被从魂魄深处传来的巨大恐惧几乎压垮,不自觉想要求饶。
但不等老妇人哆哆嗦嗦的为自己辩解,黑衣邺澧就已经抬眸看向南村。
整个村子在鬼神眼中,都笼罩在沉重的黑气之下,一团团罪孽死死缠绕着众多院落,那是已经死亡之人对生人的怨恨,同样也昭示着生人的罪孽。
酆都之主震怒。
原本晴朗的天色迅速阴沉下来,阴风怒号。
狂风从山脉之间迅疾而过,呼啸如群鬼哭嚎哀鸣。
锁链拖行于地的声音规律的从黑暗深处传来。
鬼差自酆都来,奉酆都之主意志,接引南村所有魂魄,前往酆都接受审判。
无罪者还阳,而身缠罪孽者……
长留酆都苦牢。
霎时间,整个南村哭喊惊呼声一片。
“你怎么了?说话呀,别吓我!”
“醒醒,醒醒啊!”
家家户户亮了灯,却无法抵抗阴沉天幕下的黑暗蔓延。
但渐渐的,南村里嘈杂的声音渐渐弱下去,到最后,成了死一般的寂静。
风吹过村路,草编筐骨碌碌滚过,扬起沙尘。
却没有一个人影。
所有村人都昏倒在自家,他们的魂魄被鬼差带走,一个接一个,审判一生的罪孽。
但是,能够回来的人,却没有几个。
燕时洵看到了南阿婆,她最先推开了院子的门。
看着村里的样子,还有之前像是睡梦一般从阴间走过的经历,南阿婆什么都明白了。
她衰老的面容阴沉下来,严厉得可怕。
因为酆都之行,更为纯粹的鬼神力量压顶而下,原本南溟山中“神”的力量不解自破,南阿婆原本被动了手脚的记忆恢复了正常。
她想起来了多年前在南溟山中遇到的师公,还有那些沉在河底的尸骸,以及南村从未停止过的死尸祭典。
南阿婆从自家门外向村路尽头望去,她看到了沉默站在三岔路口的高大身影。
男人一身黑色,压得极低的斗笠看不到面容。
南阿婆知道,这才是……真正的神。
她颤抖着,向三岔路口深深躬下身,愧疚于自己多年来作为南村神婆,却在一无所知的情况下为虎作伥,主持过那么多次祭典。
南阿婆立下誓言——既然这是南村的罪孽,那么,就理应让南村来结束这一切。
她身为南村人,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等南阿婆直起身时,三岔路口已经空无一人。
鬼神原谅了她,给她自行了结因果的机会。
而小南天也已经醒了过来,揉着眼睛走到南阿婆身边,拽住了南阿婆的衣摆喊饿。
南阿婆很快就联系上了早已经离开村子的南天父母,向他们言简意赅的说明了曾经和现在发生的一切,并且将小南天交到父母手里,送出村子。
临行前,南阿婆叮嘱小南天绝对不可以再靠近南溟山,不可以回到南村。
她很清楚,她将要面对的师公是怎样的强敌,她带领剩余的南村人进山,就没有想过能够活着回来。
而南天身为见证了这一切的最后的南村人,就算她没能将师公杀死在南溟山中也一定会大幅度削弱师公的力量,如果师公想要恢复,就必定需要南天传承了南村习俗和南阿婆的血肉魂魄,来重新完成祭祀。
南阿婆让南天离开得远远的,既是为了保护他,也是为了防止师公死灰复燃。
另一边,对于魂魄的审判却并未停止。
在看到南村大部分都身缠不可饶恕的罪孽之后,二十年前的邺澧对人间失望至极,一怒之下,他将审判的范围扩张到整个南溟山附近。
而其他的村落虽然比南村的情况好些,却也有半数之多的魂魄,因为罪孽而被留在了酆都。
一时之间,整个南溟山地界,棺材供不应求,卖到最后甚至连草席裹身都做不到。
死尸横野,亡者在家中腐烂。
师公看到恢复了记忆的南阿婆,又看到南溟山附近的情况,心里隐约有了猜测。
他一直害怕的事情,终于还是发生了。
鬼神……注意到了南溟山。
如果任由鬼神查证下去,那么他多年来在南溟山所做的一切,都会化为泡影。
不过,师公虽然慌乱,却还是勉强稳住了阵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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