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是怎么认识的?”
所以当年他们去药王谷,也是容与安排好的吧?
赵长赢吐出一口浊气,没再纠结这些,随口问道。
容与小指勾着赵长赢的手,带着些说不清的缱绻。头上花枝往下滴了几滴水,容与拂过肩头的水珠,说道,“长淮慕容家,当年也是最大的杏林世家之一。”
“我爹醉心医术,机缘巧合下炼成了九转回魂丹,当年有一个从北疆来的小孩,被仇家追杀,筋脉尽断,来到长淮时,已经气绝了。”
“当时有人看不过去,就把他送来我们家,想看看能不能医治。我爹用了百年老参给他吊命,吃了九转回魂丹,具体怎么救的我也不知道,索性那个小孩尚有一丝阳气,最后竟活了回来。”
“人之大宝,唯有心中一点真阳。若阳气尚存,即使鼻息一时绝断,人也还有生的可能。”
容与道,“此后,众人便以为慕容家的九转回魂丹能活死人,肉白骨,起死回生。”
“那个小孩……”赵长赢道,“就是不奈何?”
容与点点头,“其实他比我还要大十几岁,只不过他后来因为学医试药,面容停留在了十六岁的年纪。”
一时间两人皆陷入沉默。
“哎,长赢哥!容与哥!”
他们二人沿着绿道往房间走,不知过了多久,耳边突然响起熟悉的喊声。
艾叶兴冲冲地朝他们招招手,小跑着过来,一边跑一边说道,“我听师父说,有贵客要来,没想到是你们!”
“好久不见!你们这两年多都去哪儿了?”
赵长赢和容与相视一眼,都觉这八百多日恍如一梦,再见到艾叶时,竟如隔世。
“我们去南疆玩了一趟。”赵长赢笑道,“你倒是一点没变。”
“一点没变?”艾叶大吃一惊,瞪大眼睛低头看了看自己,哭丧着脸问道,“真的一点没变?”
赵长赢愣愣地点头,一旁的容与轻笑出声,说道。
“长赢,虽说你说的没错,可是有些时候,善意的谎言,也是需要的。”
“啊……”赵长赢反应过来,从善如流地改口道。
“变了,变了,你长高了一些,是我方才一时没看仔细。”
“是吧。”艾叶立马也笑起来,挺直了背,拍拍胸脯道,“我就说我长高了,师父还不相信。”
“哦对了,我还得去熬药,晚上师父说吃完饭一起玩叶子戏。”艾叶急匆匆地说完,本来转身要走,提到叶子戏,又意犹未尽地絮絮叨叨,“你们有没有玩过叶子戏?我们蜀中很流行的,师父说到时候再加点彩头更好玩,我瞧着他……”
艾叶神神秘秘地压低了声音,“打算把埋了好久的酒挖出来喝!”
“……”
容与微笑着提醒道,“艾叶,再不去熬药,太阳都要下山了。”
“哦对对对!”艾叶浑身一凛,急急忙忙地跑步回去,还不忘回头叮嘱道,“记得晚上来玩!”
“知道了知道了。”赵长赢喊道,“你快去吧!”
还真是一点没变。
晚饭是辣锅子,不奈何也不知道偷偷摸摸地去干了什么,他们都快吃完了才过来,肉都只剩几盘了,他随意吃了几口,就嚷嚷着要玩叶子戏。
“来来来,我跟艾叶二缺二很久了,终于盼到你们来陪我。”不奈何兴致勃勃地洗牌,冲容与抛媚眼道,“容哥哥,我想你想得很了,刚刚还去后山挖了珍藏多年的女儿红,寻常人我可舍不得给他们喝。”
容与微微勾起唇角,笑眯眯地吐出一个字,“滚。”
“咳咳咳……”赵长赢上回没觉得不奈何还有如此……的一面,只知道他抠门,当真是人不可貌相,他拿起帕子擦了擦嘴,就看见自己面前多了一盏茶杯。
容与稍稍倾身,在他耳侧说道,“别听他胡说,他这个人熟了以后有点疯疯癫癫的。”
方才两人都喝了点酒,容与的低语中蕴着淡淡的酒香,随着呼吸打在他的耳根,让他恍惚间也有些醉了。
“我都还没喊过你容哥哥呢。”赵长赢将杯中的茶仰头饮尽,只觉得嘴里酸溜溜的。
“嗯?”容与的眼中也带了些醉意,眼尾晕开一枝含苞的荷花,是赭色在水中化开后淡淡的粉。
赵长赢心头一动,正要说话,对面不奈何已经洗好了牌,艾叶也拿来了不奈何珍藏的酒,不奈何一边忍着肉痛一边斟酒,“快快快,开始打开始打。”
“北。”容与将北风打了出去,话音还没落,不奈何便喜滋滋地笑道,“碰碰碰!”
赵长赢伸出的手默默收了回来。
“哎,说好的啊,筹码输光的得喝酒。”不奈何这局牌很好,春风满面的说道,“咱自摸了!”
“这么快?”艾叶瞠目结舌,愁苦地看着自己乱七八糟的牌,“我都还没听牌呢。”
“别急,刚开始。”容与瞥了一眼得意洋洋的不奈何,垂眼开始洗牌。
没想到不奈何开局即是巅峰,之后牌运越来越差,一次也没胡过,竟然成了第一个输光的人。
“嘿嘿,师父,我给您倒酒。”艾叶自觉逃过一劫,乐得眉开眼笑,低头给不奈何倒酒。
不奈何摇头晃脑地将酒喝完,“你们不懂,我这是故意输的,这才能喝到酒。”
“是,你故意不胡。”容与抬了抬下巴,“输的人洗牌。”
几轮下来,众人都喝得有些醉了,特别是不奈何,也不知这人是故意喝酒还是真的牌运不行,接连输了好几轮,如今已是喝得东倒西歪,醉眼朦胧,此时打了个酒嗝,抬起酒杯,朝赵长赢道。
“弟妹啊……”
赵长赢当即被他这称呼窘得酒醒了一半,慌乱地朝容与看去。容与一晚上基本没怎么喝酒,此时慵闲地把玩着酒盏,安抚地捏了捏赵长赢的手指。
不奈何醉醺醺地说道,“在这里大哥要给你赔个不是,当年被这厮拉着骗你,对不住了啊,大哥自罚一杯。”
说完,不奈何便举起酒杯,将酒一饮而尽。
“我没怪你。”赵长赢垂眸,轻声说道。
不奈何不知道有没有听见,他随意擦了擦嘴,继续说道,“大哥也是没办法,谁叫我欠他们慕容家这么大的人情呢。要我说,慕容昱他爹他娘都挺善良单纯的,怎么生了个这么黑心肝的娃……”
艾叶在一边见不奈何越说越离谱,偷偷觑了一眼容与的脸色。容与面上看不出什么喜怒,只攥着酒盏的指尖微微泛白。
艾叶心中一紧,便想开口阻止。
“让他说。”容与将酒盏扔开,往后靠坐在椅子上,微微笑道,“我不会怪他的。”
才怪……艾叶默默给不奈何点了只蜡,希望明天还能见到师父。
“弟妹啊,我给你说,慕容昱这厮,从小就坏得很。我……”不奈何又打了个嗝,“我病好以后有段时间留在他们慕容家,慕容昱当时还很小,就……这么一丁点大。”
不奈何比了个手势,“唔,有一回,我不小心把他的玩具弄坏了,当时他说,没事的,一个小玩具罢了,他不会放在心上。”
“转头……”不奈何道,“转头就去他爹那里告我黑状,说我有回喝醉了酒,把药踩坏了几株……”
赵长赢抽了抽嘴角,确实是不奈何会做出的事。
“所以啊……”
“他为了你赔了一条命,最后竟然还跟你在一起了……”不奈何醉眼朦胧地看向赵长赢,伸手去够酒壶,“这最后一杯酒……”
“就祝你们俩百年好合,别死我前头……”
容与神色复杂地看着不奈何抓起酒壶就往嘴里倒,察觉到赵长赢怔然的目光,他自嘲一笑,“别理他,他喝多了说胡话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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