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修?”聂欢颜叹气,“我知道你觉得容公子他……”
聂欢颜顿了顿,将最后一勺汤喝完,把碗放在桌上,“可是人岂能以有限之身而承无限之愁?你自己都是大夫,知道忧思伤身的道理。”
“既然容公子此番来了,我们好生招待便是。”
“欢颜,你不懂……”赵明修摇摇头,眉头仍是皱的很紧,“当年在学堂里有人划伤了他的脸,那人之后便惨死家中,面目全非……容与此人,睚眦必报,我怕他对长赢不利。”
“明修。”聂欢颜站起身,替赵明修抚平衣上的褶皱,“容公子可曾害过你?”
赵明修张了张嘴,他在往生那么久,对圣子大人的畏惧已经不知不觉间刻入骨髓,可细说起来,容与并未对他有过苛待。
“所以嘛,别多想啦,忆儿快醒了,我去看看她。”聂欢颜笑着拍了拍赵明修的手臂,推开门去。
另一边,赵长赢房内。
“你准备的什么礼物,跟我通通气。”赵长赢摊开手心,躺着一块玉佩,他说道,“这玉佩是我娘给我的传家宝,说以后要留给我儿子闺女,可惜我是没这个福气了,便宜了二哥……”
容与斜躺在贵妃椅上,一手剥着葡萄吃,闻言掀起眼皮凉凉看他一眼,不阴不阳地讥嘲道,“怎么?后悔了?”
“正巧这两日右护法在江南办事,我让她帮你寻觅几个美女,环肥燕瘦任君挑选,如何?”
赵长赢只觉一阵寒风刮过后颈,忍不住打了个冷战,分明是初夏的傍晚,他却觉得室温骤降,冷得可以穿棉袄。
“那我要往生教圣子大人做我夫人。”赵长赢笑眯眯地蹭到容与身边,双手不老实地从容与的腿往上试探,黏黏糊糊地道,“夫人说好不好呀?”
容与一把攥住赵长赢乱动的手,低头将刚吃的葡萄渡到赵长赢嘴里,他意犹未尽地舔了舔唇,如雪般清洁的脸上荡漾开一丝笑意。
“行啊。”容与望着赵长赢的眼睛,恶劣地笑起来,“夫君既然要娶我为妻,可要好好想想……”
“如何消受了……”
“等等,待会还要去……”赵长赢攥住容与的手腕,急道。
“嘘。”容与只一眼,赵长赢便动不了了,只见他稍稍眯起眼睛,探身与他鼻尖相碰,赵长赢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香气。
“我知道。”容与声色沉沉,“别担心。”
……
晚宴设在前厅,赵长赢和容与到的时候,赵明修和聂欢颜已经在等了,忆儿被奶娘抱着,正在睡觉。
“哥!嫂子!”赵长赢打了招呼,就好奇地凑到奶娘跟前去看忆儿,“好小啊……”
聂欢颜笑道,“是呢,刚出生的时候皱皱巴巴的,才一点儿大,现在已经……”
容与收回目光,看向神色复杂的赵明修。
“二哥。”容与眯眼笑起来,自然地说道,“恭喜。”
赵明修一怔。
面前人的行止不带一丝内力,仿佛只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文弱书生。可是对上那双浮着淡淡笑意的眼睛,赵明修仍是下意识绷紧了背。
他毫不怀疑,若是容与想,他可以在呼吸间杀掉在场所有人。
他这样的人,他这样的人,会不会在他们最没有防备的时候,给予致命一击?
“二哥?”容与笑容渐收,又喊了一句。
“哦……哦,多谢,多谢。”赵明修回过神来,拱手回了个礼,勉力扯出一个端正的笑容,“快来坐,我让他们上菜。”
“二哥客气了。”容与拉开椅子,“小雨……”
“小雨我们已经安排好了。”赵明修接话道,“先让他在庄里住着,官衙那边说会帮忙找他的亲生父母,只是听他说他从小就跟着那个畜生,想来不知是从哪拐来的,要找到很难了。”
聂欢颜听到这里,长叹一声,说道,“孩子也是可怜,若是找不到,明月山庄便是他的家。”
眼见气氛有些低落,赵长赢轻咳一声,笑道,“哥,嫂子,这是我给忆儿准备的满月礼,祝忆儿平平安安长大,幸福快乐。”
赵长赢从怀中掏出玉佩,小心递给聂欢颜。
“多谢长赢。”聂欢颜笑起来,“忆儿有你这个叔叔,肯定能平平安安。”
“我也给忆儿准备了礼物。”
赵明修心里一紧,慌忙朝容与看去。
只见容与手中是一串红绿交错的手绳,“这是我们南疆的长命绳,我们南疆的孩童出生,都会请往生教的弟子前去赐福,并将这绳子系在手上,能保佑孩子百毒不侵,万邪不入。”
“我以往生教圣子的名义,赐福予你。”
容与看向襁褓中的婴孩,口中喃喃念出一串晦涩的祷文,萤烛辉光温柔地笼着容与的眉目,他低垂着眉眼,仿若注视人间的神明。
晚饭都是赵长赢爱吃的菜式,一顿饭吃的他肚子撑得不行,连连说要去消消食,正好赵明修和聂欢颜要准备明天满月宴,于是两人从饭厅出来,去了湖边散步。
湖中遍植荷花,如今还未到盛放的季节,只隐隐晕开胭脂色的花苞,在月光下,似是蒙了一层浅纱。
赵长赢沿着湖边慢慢走着,时不时扭头看一眼容与。
“怎么了?”见容与停下脚步,赵长赢问道。
容与的眸光漫漶在这片明月荷塘之上,蹙眉问道,“我很可怕么?”
“是啊。”
赵长赢点头。
容与笼在袖中的五指猝然收紧。
“说实话,你当时刚回来的时候,我每天都很担心哪天你又突然离开我了。”赵长赢闷闷地说道。
容与一怔,蜷曲的五指放松下来,他松了口气,看向赵长赢。
赵长赢仰起头,天边是一轮半圆,“今天月亮也没有圆。”
“月盈则亏。”容与勾起唇角,“这样就很好。剩下的一半,我们来补上。”
第120章 番外·不奈何
从永宁回南疆的路上,容与突然说要去看看不奈何。
“所以,不奈何是不是你朋友?”赵长赢吃鸡腿吃得满嘴流油,他攥起茶杯喝了一口解腻,问道。
容与懒洋洋地靠坐在椅子上,百无聊赖地望着窗外,扯了扯嘴角。
“朋友?”
他哂笑道,“算是吧。”
“算是吧?!”不奈何怒发冲冠,一掌拍在木桌上,气得七窍生烟,“那兔崽子就是这么跟你说的?!”
“啊……”赵长赢面露尴尬,生怕不奈何一下发起癫来给他下药把他毒了,双脚下意识地往后退,赔笑道,“这个……容与他虽然这么说,其实心里……”
“其实心里什么?”
赵长赢一惊,扭头见容与施施然推开门入内,他一身月白色绸衫,腰间盈盈系着莹润的玉带,束发的缎带随风翻飞,端的是仙风道骨,风韵雅致。
不奈何一见到容与,方才还嚣张的气焰顿时矮了三分,抓起桌上的茶水咕咚咕咚喝了好几口,做作地抬手抹去眼角没有的眼泪,戚戚然道,“哎,说好的一辈子的好兄弟,没想到你负心薄幸,有了媳妇忘了哥,我也只好独守空房……”
“行了行了,前些日子闫山找到了一株百年蛇灵草,待会我给你拿去行了吧?”
容与话音刚落,不奈何瞬间转悲为喜,乐呵呵地揽过一旁赵长赢的肩膀,哥俩好地朝容与竖起大拇指,“我们容宝就是大方,够义气!”
“……”
容与懒得理他,走过去一把拽过赵长赢的手,往门口走去,“既然知道我重色轻友,就别老缠着我媳妇,滚回你的药房去。”
夏日的药王谷,绿树延绵,天明澄净,空气中弥散着若有似无的花香。清晨的风还未炙热,昨夜刚下了一场大雨,一扫前几日的黏稠憋闷,深吸一口气,只觉胸臆中满是清爽的晨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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