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生身父母决裂,沈琉墨恐怕将他当成了救星,将嫁给他当作了唯一的生机,所以那日才会说嫁给他是一场赌。
沈琉墨说赌赢了,可前世,他一辈子都是输的。
若是没有重生这个契机,这辈子,沈琉墨难道还要重复前世的悲剧,从狼窝又入了虎口,终其一生也不曾被谁爱护过。
说不清是对沈重棠的恨意多些还是对曾经的自己恨意多些,萧吾泠一直在宣政殿待到深夜。
他没办法面对沈琉墨,他应该再多爱沈琉墨一些的,从前责怪沈琉墨不爱惜自己的身子就像是个笑话。
或许以前只能靠受伤才能躲过一轮又一轮的打骂,所以他格外能忍疼,所以才会不把自己身体当回事。
用伤害自己的方式能得到他想要的,他才会想要去做,就像冒险跳崖陷害方絮时一样。
不该责备他的,不管怎样都不该责备他的。
身上没有伤痕不代表不曾被伤害过,沈琉墨的性子能看出他不是被人疼爱长大的。
自己都那么对他了,他也没想过离开,难道在沈府比在宫里过得还要艰难吗。
萧吾泠想了许多,他想到半夜,又从半夜到了凌晨,耳边传来遥远的打更声,萧吾泠缓缓抬起了僵硬的头颅。
“几更天了?”
“回陛下,已经三更天了。”徐福实在撑不住,半夜换了个小太监守着。
三更,他的皇后估计还在熟睡,萧吾泠站了起来,稳了稳身形往中宫走去。
他想亲口问问沈琉墨,可这等同于揭开沈琉墨身上已经愈合的伤疤,所以最终还是没问,他只在床前站了一会儿,看着沈琉墨习惯性躺在内侧,怀里抱着他的枕头,蜷起身子睡得正香,心口发软又发酸。
上了榻把沈琉墨抱在怀里,萧吾泠埋首在他温暖的颈间,床上多了个人,沈琉墨迷迷糊糊清醒了,感觉是萧吾泠,在男人怀里找了个舒服的位置,柔软地嘟囔了声,“陛下怎么忙到现在才来……”
“嗯,睡吧。”萧吾泠在他额头落下一吻。
深夜添了凉意,萧吾泠收紧手臂,在沈琉墨不满的嘀咕声中闭上了眼。
睡梦中依稀感觉身边的人情绪不佳,沈琉墨睡醒后慢慢睁开了眼,四周还是漆黑一片,沈琉墨抬头一看,萧吾泠竟没睡,正睁着眼看着他,见他醒了,沙哑着嗓音开口,“怎么这么早就醒了?”
还有几分不清醒,沈琉墨在男人怀里挪动了下,“睡醒了。”沈琉墨缓了一会儿,彻底清醒时才开口问道,“昨晚感觉陛下心情不好,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没有。”萧吾泠静静注视着他,朝他笑了笑让他安心,“只是有些累了,墨儿别担心。”
他暂时还没办法消化这个事实,是他太蠢了,连自己的皇后从前过得什么日子都不知道,还以为他从小锦衣玉食,备受宠爱。
原来是这样被逼迫打骂的日子。
“是臣帮不上忙吗?”沈琉墨小心问道,萧吾泠看起来真的很不好,他伸手轻触着萧吾泠的眉心,“陛下皱眉了。”
闻言,萧吾泠舒展了眉头,抓着沈琉墨细瘦的手指轻吻,“朕是想着待会儿又要和墨儿分开去上朝,就觉得心里烦闷。”
“臣等陛下回来用早膳。”沈琉墨掩唇一笑,“陛下勤政,百姓才会更加爱戴您啊。”
“朕只想皇后更爱朕。”萧吾泠目光灼灼地看着身旁唇红齿白、皓衣墨发的结发夫郎,心中疼惜更甚。沈琉墨眼里划过一丝什么,“臣每早醒来一睁眼看到陛下,就会更爱陛下。”
“好。”萧吾泠应道,“朕日后每晚都来陪你,保证让你一睁开眼看到的就是朕。”
“时候不早了,陛下快去上朝吧。”沈琉墨没再说别的,催促道,说罢亲了亲萧吾泠的唇角,萧吾泠敛下心中的思绪笑着亲回去,“好,朕去上朝,墨儿再睡会儿,等朕回来一同用膳。”
“嗯。”沈琉墨点头。
趴在床边看着萧吾泠穿好朝服,头戴玉冕,方才不愿起床的男人登时像变了个人,一瞬间威严肃穆了起来。
沈琉墨心想,这才是他心中的陛下。
萧吾泠自去上朝,沈琉墨也没有继续睡,他敏感地知道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事,起身靠在床头,轻声唤来阿七。
“殿下,您不再睡会儿吗?这才卯时。”
“不睡了,你让人查查昨晚宣政殿可是发生了何事。”
“是。”阿七领命,拿来今日的衣裳放在一旁,沈琉墨起身一件件穿上,“今日是否有太医来请平安脉?”
阿七想了想,回道,“有的,不过不是张太医,张太医有事出宫几日。”
“无妨。”
沈琉墨洗漱好,在院子里活动了几番,阿七很快打听清楚了。
“昨晚有人和陛下汇报了一些消息,之后陛下一直在宣政殿待到后半夜,不过具体汇报了什么奴婢无从查起。”
“好,本宫知道了。”许是什么重要消息,既然查不出来就不查了,有些不该他知道的,沈琉墨不去触及,免得惹了萧吾泠发怒。
“殿下,阿绫方才神神秘秘过来,请您有空去一趟绛雪阁。”见沈琉墨现在似乎没什么事,阿七遂道。
“绛雪阁?”沈琉墨依稀记得绛雪阁无人居住。
“嗯,奴婢也不知她卖的什么关子,只说让您去一趟。”
左右现在就无事,沈琉墨擦了擦额间细细的汗珠,随着阿七去了。
绛雪阁是长乐宫下面一处较为偏僻的住处,不过胜在清幽静谧,前朝有位极为喜静又十分得宠的妃子便是在此处居住。
四月份许多花都开了,一路上风景引人入胜,看着看着不一会儿就到了绛雪阁门口,阿绫见沈琉墨来了,挪着步子不好意思地走了过来行礼。
“奴婢见过殿下。”
“不用多礼。”沈琉墨见她笑意盈盈的,也跟着弯了眉眼,嗓音柔和,“突然让本宫来这儿是有何事?”
“奴婢打扰殿下了,奴婢有东西想让殿下看看。”阿绫垂着脑袋退开,“东西在院子里。”
沈琉墨闻言走上前,一左一右两个小太监推开大门,引入眼帘的是几乎铺满了院子的白色绣球花。
满树的绣球拥挤热闹,你推我搡长了一院子,昨夜下了一场小雨,青石板铺就的院子落了满地的纯色花瓣。
今早偶有几缕细细微风,簌簌花瓣随风而落,风过满园余留清淡雅香,阿绫觉得她的殿下应该是喜欢的,她犹豫了好久,才鼓起勇气托了阿七传话。
一月前她就在偷偷侍弄这一大片的绣球,树枝上枯黄衰败的叶子早被她剪干净,乱长的枝桠也已经修剪完毕,昨晚下了雨,将这片绣球花洗的干净透亮。
作为皇宫里少数的青砖小瓦房,绛雪阁有几分独特的安然宁静,她觉得这里与沈琉墨十分相配。
她不像阿七外向活络,能时而逗得沈琉墨开怀,文静内敛的她总想为自己主子做些什么,又不知能做些什么,希望自己精心侍弄一月的景致能讨沈琉墨片刻的欢颜。
沈琉墨踏进了院子,脚下尽力避免踩到满地的花瓣。
昨夜微雨,今早地上还留有几分潮湿,素衣白衫的青年驻足在此,容色干净,玉指皓腕,墨发随风而荡,落了几朵小而精致花瓣在侧。
满园的风光都化作陪衬,他在此停了很久,眉目潋滟,似水洗般纯粹,仰面望着院里的景致,不知自己也成了风景。
萧吾泠下朝听闻沈琉墨来了此地,便匆匆来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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