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平长安(78)
苏岑站起来整了整衣衫,彬彬有礼道:“劳姑娘挂念,我没事。”
小蝉看着眼前这人不但谦恭有礼,眉目间更是风流韵致,翩翩白衣风华无双,心下暗道果然这世间的俊朗男子都去搞男风了,奈何深情错付所托非人,一腔怜惜之意油然而生,撸起袖子指着贾真问苏岑:“他是不是欺负你了?你说出来我给你做主!”
苏岑暗道如今这深闺少女的想法当真清奇,再一看贾真正对着他挤鼻子弄眼,手指在脖子上划了一道,以示威胁。
这对欢喜冤家。
苏岑笑了笑,道:“方才是意外,我与贾公子之前确实并不相识。”
“真的吗?”小蝉略显失望地撅了撅嘴,小声道:“可惜了。”
又在原地东张西望了一番,嘟嘟囔囔边往回走边道:“晚晴姐净诓我,说什么这里有七彩蝴蝶,连个毛毛虫都没有。”
等人走了贾真才松了口气,冲着苏岑不情不愿道:“多谢了。”
苏岑微微颔首,从人身侧绕出月门,刚走出两步却又见贾真跟了上来,吞吞吐吐道:“你认识出去的路吗?”
苏岑瞥了人一眼,“所以你是迷路了?”
贾真死鸭子嘴硬:“小爷我怎么可能迷路,我就是……懒得找。”
苏岑轻轻一笑,自顾自往前走。
两个人从内院出来时前厅已经开席,觥筹交错间热闹非常。一路上两人没话找话倒也混熟了个大概,贾真拉着苏岑在一张偏僻的小桌坐下,懒得去跟里面那些大人物挤。
熟稔了之后苏岑发现这贾二公子倒也不是那么惹人厌,拉着他滔滔不绝地开始胡侃,道这小蝉是汪家的二小姐,小丫头小时候长的跟猴似的,奈何这几年越长越好看,他也动了心思以后想把人迎娶过门,只是爹爹一直以来不甚满意,所以这婚事也还遥遥无期。
苏岑抬了抬头,“那你之前还上花船要包下卿尘姑娘?”
贾真一抬脖子道:“男人嘛,哪个没有个三妻四妾,小蝉做正妻,但不影响卿尘做妾啊。”
“男人都有三妻四妾?”苏岑不以为然,“一夫一妻从一而终的也不在少数吧,像王佐之才荀令君一生仅唐氏一位妻子,前朝开国皇帝更是一世独宠文献皇后一人,更有甚者,文正公之妻三十年未有身孕,文正公尚还拒不纳妾,怎么能说男人都得有三妻四妾呢?”
贾真摆摆手,“罢了罢了,你嘴皮子利索我说不过你,另外你说的那些都是大人物嘛,我一个俗人,纳个妾怎么了?”
苏岑微微眯了眯眼,“若是小蝉和卿尘互不相容呢?”
“啊?”贾真挠了挠头,“这我倒是没想过。算了,不说这些了,如今八字还没一撇呢,操心这些太早了。”
苏岑这才收了一副锐利的神色,拿着筷子轻点碗中米饭边道:“贾家与汪家门当户对,令尊为什么反对你们的婚事?”
“我也不清楚,”贾真挑着筷子在一盘青菜里挑挑拣拣,“可能是因为我爹不喜欢何骁吧,你想必知道,我大哥两年前没了,我爹大概觉得我与汪家联姻,何骁也便成了我的姐夫,怕对贾家家业不利。”
苏岑挑了挑眉,“令尊是怕何骁借机私吞贾家家产?”
“这……”贾真沉吟几分,拉着凳子往苏岑那边靠过去,压低声音道:“你不知道何骁来了之后扬州城变化有多大,以前那些当官的根本看不上我们这些行商的,可如今呢?”
贾真指了指暖阁里堆成小山一般的贺礼,“看见那盆碧玺镶玉石的红珊瑚盆景了吗?署名是华亭山人,但世人皆知咱们扬州刺史薛大人就是松江华亭县人。还有那副五蝠捧寿图是出自当朝有画圣之名的胡尚任之手,而都督曹仁与胡尚任就是老乡。所以说,那些当官的虽然没到场,但都卖何骁几分面子,说我爹不喜欢他是真,但我觉得我爹实际上是有几分怕他。”
苏岑回头打量宴席上的那人,明明过寿的是他老丈人,在各桌上周桓的却是何骁,脸上挂着适度的微笑,举手投足间落落大方,周桓各方游刃有余。
似是察觉了他的目光,何骁转头与苏岑对视上,隔着人群对着苏岑遥遥举杯。
苏岑不避不闪,举杯示意,轻轻抿了一小口。
“是不是还挺人模人样的?”苏岑刚回过头来就听见贾真讥讽道:“你们都被他这副皮囊骗了,我可是见过他有多心狠手辣的。”
苏岑一挑眉,“怎么?”
贾真又凑近了些:“那大概是两年前吧,我来汪家找小蝉,然后就,咳咳,迷路了,也不知道绕到了哪里,忽然听到有脚步声,刚待出去询问,就听见一声凄厉的猫叫声。”
“小蝉的姐姐,也就是汪家大小姐当时养了一只狸花猫,疼惜非常,一家人都拿祖宗似的供着,何骁也喜欢逗它,就是这猫不怎么黏他,后来我才知道,原来那猫是怕他。”
“猫到了春天总叫唤,扰的人睡不好觉,但这也无可厚非嘛,猫就是这样的啊。结果就是何骁,一转头来到背人处,我眼睁睁看着他把那猫给掐死了,脸上甚至连一丝表情都没有,就那样徒手就给掐死了。”
贾真搓了搓袖子退下一身鸡皮疙瘩,接着道:“我当时躲在花墙后面,他把猫埋了还往我那里看了一眼,也不知道看见我没,但他当时那个表情我这辈子都忘不了,他哪里是杀猫啊,就算是人他也下得去手。”
苏岑沉吟片刻,道:“我能冒昧问一句,令兄当初是怎么辞世的吗?”
“你怀疑是何骁杀了我大哥?”贾真摆摆手,“这倒不是,我大哥当初是得了风寒,起初没当回事,后来入侵肺腑这才药石罔治了,整个扬州城的大夫都上门看过,何骁他再有本事也不可能买通扬州城所有的医馆吧?”
苏岑默默点头。
当日宴席散了之后苏岑立马把曲伶儿叫到房间里,只道不管用什么法子,从小红那里问出有没有什么能让人看似中了风寒的慢性毒药。
贾家大公子死的时机太过凑巧,刚好是何骁到扬州城的第二年,贾家大公子一死,家中只剩下一个老人和一个不成器的弟弟,再加上何骁勾结官府,贾家只能任凭摆布。
曲伶儿说过,小红擅毒,何骁要想通过下毒害人,最隐秘便捷的方法就是从暗门拿毒。
等曲伶儿不情不愿离开后,苏岑又把祁林叫过来,拱一拱手:“劳烦祁侍卫帮我走一趟何骁故籍,任何关于何骁的细枝末节,我都要知道。”
第73章 姻缘
当日寿宴之后,贾真像是好不容易找到了知己,日日过来找苏岑,不消几日便带着苏岑把扬州城的青楼花船逛了个遍。
苏岑虽不是出自本意,但自那日回来后身后总有两个尾巴跟着,跟贾真日日闲逛就权当迷惑敌人了。
那日苏岑又是大清早才从外头回来,只听曲伶儿坐在栏杆上幽幽道:“夜夜笙歌,苏哥哥当心被酒色财气掏空了身子。”
苏岑瞥了他一眼,“让你问的事情问出来了吗?”
曲伶儿从栏杆上一跃而下,“小红是暗门的人,我如今叛出暗门,她怎么可能会告诉我?”
苏岑冲人一笑,“你问不出,要不,让你祁哥哥来问?”
曲伶儿对着苏岑阳春三月般的笑容打了个寒颤,暗道惹不起惹不起,缩着脖子溜了。
苏岑在院子里伸了个懒腰,打着哈欠回房补觉去了。
又过了几天贾真总算是不提逛花楼了,转了性子要好好读书,还派了个小书童过来把苏岑接过府去,美其名曰伴读。
等苏岑过去才知道什么叫狗改不了吃屎,贾真把房门一关,拉着他往桌前一坐,掏出两本市面上卖到绝版的艳书,口口声声道:“李兄,也就是你我才舍得拿出来,那些个俗人我都不屑给他们看。”
苏岑心道:“我宁愿当个俗人。”
见苏岑性致寥寥,贾真在人肩上一拍,“李兄果然识货,是不是看不上这些低俗的,我这里还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