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什么。”秋无际收敛住神色,与他隔着案几相对而坐,从袖中摸出早已准备好的东西,放在谢盈面前的案几上。
“你且看看,这是什么。”
谢盈只扫了一眼,眉头拧起,“傀儡丝线,从何而来。”
“上元节灯会,你离开不久,街上突然出现一个屠户,逢人便砍,在我赶来之前被魔尊解决。这团傀儡丝,便是我从那具尸体里得来的。”
“当然,一团傀儡丝不能说明什么。”秋无际又从怀里摸出一张纸张,推到谢盈面前,“所以我寻了二十个仵作,让他们分别验尸,结果无一例外,这屠户早已死了半月有余。”
谢盈看完,陷入沉思。
“谢盈,你不会不知道,能将死人做成傀儡的,除了灵越谷不会有旁人。”秋无际沉声道。
“若是听奉,他绝不会留下这样明显的把柄。”谢盈淡淡道。
“你就那么相信他?”秋无际咬牙道,“你信他,不信我?难道我会陷害他不成?”
“能将死人做成傀儡的,也不止有灵越谷如今的谷主。”谢盈无奈道。
秋无际一怔:“你说的是,上任灵越谷谷主?”
上任灵越谷谷主在谢盈还没死的时候,就因为入了魔障独自离开了灵越谷,已几百年不见踪迹。
“上任谷主最爱貌美的年轻男子,裙下之臣如过江之鲫。”谢盈点到为止,“或许这其中有什么误会,须找到柳前辈才能问清楚。”
“哼,你倒是会为他们灵越谷开脱。”秋无际别过脸,冷哼一声。
“你行色匆匆赶来,就是为此事?”谢盈道。
“自然。”秋无际看了他一眼,又飞快的移开目光,“总不会是特意来瞧你与你那师弟暧昧不清的。”
“我与江献,并非你想得那样。”
秋无际沉默片刻,“若真的没有什么,你便不会多说这一句,而是随我如何去说,以前都是这样。”
“我宁愿你,不多说这么一句。”
秋无际起身,气势汹汹踏出了屋子。
等他赶回宫山准备继续应付其他宗门的掌门时,赫然发觉那堆老东西包围在中间的位置已经从无双殿换到了沧澜山。
江献面容冷淡坐在席位上,明明谁也不搭理,那群人还厚着脸皮堆着笑不停往上凑。
一个对自己师兄心怀不轨的假无情道,真不知有什么好装的。
秋无际冷笑一声,重重放下酒杯。
“殿主?”孟拂一头雾水,给他又倒了一杯酒,“灯会的事,您与谢道长说了么?”
“说了有什么用?”秋无际仰头喝下一杯酒,“左手一个江献,右手一个柳听奉,他哪里还有心神分给无双殿?”
孟拂:“……”好酸啊。
“谢道长不是耽于情爱的人。”
秋无际倒酒的手一顿,神色怔忪,“我倒宁可他也能耽于情爱一回,至少那样会让我觉得,自己也能有一丝机会。”
“咳咳。”孟拂连忙环顾左右,夺过他手里的酒,“殿主,您失言了!”
仙门百家的人很快到齐。
秋无际听着殿中一人一句客套话,与当年谢盈葬礼上的别无二致,只觉心烦意乱,扔了酒杯,独自走出了大殿。
阁楼走廊的拐角僻静处,他迎面撞见沉默伫立此处的江献。
“方才的事,我心里有数。”秋无际冷哼一声,与此人隔着一段距离,凭栏远眺,“他是什么样人,我心里也有数,更不会因为你而误会他。”
江献沉默片刻,道:“你不知道他——”
话未说完,便被对方打断。
“我知道。”
“若你的说是——谢盈在死之前以沧澜山大弟子的身份刻意接近我,又同时周旋在妖王、魔尊、宋吟时、你以及丹云宗那个心里身体都有病的瘸子之间,看似人人皆是他眼中人,实则无一丝真情;谢盈复活之后又培养出与他相貌相似的替身,并妄图让白允代替他周旋在我们之间,甚至因为某些目的,试图让白允来夺走我们对他的感情。”
“他为了目的不择手段,除此之外所有人都可以被无情利用,包括我对他的心意。”
“若你说的是以上这些。”秋无际一字一句,神情平静,全然没有方才在殿中的愤懑不甘,“那么和你一样,我全都知道。”
第103章 你没以前听话了
江献:“……”
“即便你是剑尊。”秋无际转头看他,“我也照样看不惯你自以为最爱他的样子。”
“别说昨夜你们什么都没做,即便做了,只要他没给你名分,我也不会将他让给你。”
秋无际低头转了转食指上做工极为精细的金戒指,“今日是宋师伯的葬礼,本不该说这些不合场面的话,但想来宋吟时即便听见了,也不会反驳我的话,客随主便,剑尊见谅。”
说罢,他甩袖回了宗门大殿。
……
“今日仙门百家都到了,灵越谷谷主又不曾来么?就算避世多年,曾经的仙门情谊还在,好歹也派人出个面吧?”
“你还不知道么?昨日灵越谷的人几乎都派了出去寻找他们谷主的下落。”
“听说就是上元节那日失踪的。”
“这不是巧了么?留仙城也有人失踪,秋殿主早已因为这件事焦头烂额许久了。”
“这幕后之人委实胆大包天……我还听说,那日在留仙城,那位复活的谢道长也在呢!话说他与这宋宗主的情分不浅,怎么也不见他出席葬礼呢?”
“谁知道呢,而且他若是真复活了,为何沧澜山不曾接他回去?这其中怕是大有文章。”
宗门大殿内,前来参加葬礼的修士窃窃私语。
玄都饮了一杯酒,笑意不及眼底,“柳听奉失踪得可真是时候。”
“玄少主莫不是对柳谷主失踪一事另有看法?”立马有修士围过来。
玄都放下酒杯,扫了这三人一眼,“我一个医修,能对这种事有何看法?倒是近日新炼制了一味毒药,可令长舌之人舌根溃烂,几位有兴趣试一试么?”
“呃……玄少主说笑了。”几人干笑一声,悻悻闭上了嘴。
“说笑?”玄都低笑一声,“我从不与人说笑。”
几乎是他话音刚落,方才那位提及过谢盈的修士蓦然双手捂住嘴跪倒在地上,瞳孔放大,乌黑粘稠的血不断从指缝里渗出来,隐约还能瞧见细碎的血块。
“救我……救救我!”
其他两位修士俱是面露惊骇,顾不得其他,开始周转经脉灵气,妄图自查自己是否中毒。
可越是查不出来,越是无法安心,谁也不知会不会下一刻就会毒发。
“玄,玄少主,这是琴音宗的葬礼,您这样毒害参与葬礼的宾客,不怕琴音宗追究吗?”一位修士高声道,试图引来众人主持公道。
可这位丹云宗少主医毒双修,又并非是什么菩萨心肠,性情比那魔尊还古怪,即便是修士也有受伤生病的时候,谁也不想为了旁人得罪他。
一时之间竟无人上前。
“宋师伯就这样冷冷清清地走,未免太孤单。”玄都俯视已爬到他脚边的修士,眸光阴冷,“你去作伴,琴音宗一定会感谢你的大恩大德。”
那修士自知命不久矣,干脆没了忌讳,也要出一口气,一边吐血一边大笑:“玄都,你身为医修如此狠毒,必不得善终!”
玄都淡淡睨着他,面无表情。
“我不过说谢盈一句,他便纵容你毒害仙门弟子,也会受你连累,不得好死!”
“住口!”玄都骤然阴沉下来,指尖银针发动,刺穿了此人的喉口。
可即使人没了气息,他胸口的狠厉仍旧无法散去。
大殿里寂静无声,直到宋吟时走进来,命人将玄都暂且带去侧殿休息,又对受到惊吓的修士温声安抚,气氛方才渐渐缓和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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