纵使殿中无数魔将魔兵虎视眈眈,可殿中负手而立的青年却仍旧气定神闲,视若无物。
他背对着殿门,谢盈只能瞧见那熟悉的深紫色道袍与那人头顶璀璨雍容的金色道冠。
似是听见动静,青年转过身,下身衣摆处镶着金丝的紫色祥云也像是灵动起来,随之摆动。
剑眉深眸,丰神俊朗,额间金色纹章更显矜贵,加之身形挺拔高大,整个暗沉沉的魔宫都被他照耀得亮堂晃眼起来。
“喏,这就是你要的人。”尊位上,闻人渡翘着二郎腿,支着头,散漫道,“趁着本座心情不错,赶紧认领完就滚,免得本座反悔,你也别想离开魔界。”
“想留我在魔界,也不看看自己有没有这个本事。”秋无际抬步朝白允走去,可刚走到一半,又停下来。
“怎么,又不想要了?还是秋殿主心疼那三千件法器了?”大殿一侧的右护法抱胸冷笑。
“不知秋殿主要我是想做什么?”白允从见到青年眉心纹章起,便已猜到对方身份,主动上前几步,略低下眉目,露出微红的耳尖。
他一直记得,绿衣公子说,他这个角度,最像谢盈。
“闻人渡。”秋无际只看了白允一眼,便扭过头,面色极冷,从袖中摸出一枚储物戒,随意往一个魔将怀里一丢。
“你若嫌少,大可直说,不必拿一个赝品来糊弄我。”
闻人渡无辜眨眼,唇角却勾起恶劣又天真的弧度,“这话本座就听不明白了。你既然要交易,又舍得给出这么多宝贝,本座自然诚心诚意挑选了还算上乘的赝品赠你咯。”
“怎么到头来,秋殿主还想用无双殿那些明码标价的仙器——”闻人渡没忍住乐出了声,头顶的马尾随之晃了晃,“换真正的无价之宝呢?”
“还是说,在秋殿主心里,那个人也可以是用你的金山银山去估价的?若他知晓,就算人此刻就在我魔宫,怕是也不会跟秋殿主走呢。”
“……”
秋无际冷着脸没说话。
他从未觉得那个人可以用银钱珍宝去换,只是三界和平不易,闻人渡又松了口,他才会认为,是闻人渡嫌少。
可试想,若是谢盈真的活回来了,闻人渡这个死绿茶怕是早就藏着掖着,哪里还会如此大张旗鼓在生辰宴上供人取乐。
麻木过了五百年,他竟一时不察着了某些人的道。
秋无际想起无双殿里突然被他撞见的画像与四起的流言,心中冷笑。
也只有玄都和宋吟时才会这样玩阴的。
等解决完这事,再去算账不迟。
“他就算因为生我的气不和我走,也不会留在魔宫日日与你相看两厌。”秋无际微抬下颔,眼神轻蔑至极,直直对上上首闻人渡的目光。
“毕竟,他若是真的这么想与你一起,当初如何会丝毫不给你辩驳的机会亲手打你落崖,又如何会在伤势未愈之时连养伤都顾不上还要捅伤你回修仙界。”
“那次我去接他,见他一身血,担忧许久,后来才知,原来是魔血。”
秋无际扫过殿中面色难看的众魔族,轻哼一声,一字一句,“难怪洗了那么久,都洗不干净。”
第25章 我叫谢绿
此话一出,满殿死寂。
上首尊位上,闻人渡面上笑意森冷,站起身。
【宿主,感觉他们要打起来了。】
“打不起来。”谢盈淡笑。
秋无际既然已经知道自己被宋吟时当枪使,就不会再让宋吟时得逞。
至于闻人渡……
一旦主动出手,岂不是说明自己被情敌戳中了痛点?
“本座与秋殿主话不投机。”许久,闻人渡懒洋洋开口,“这个人,你还要不要带走?”
秋无际转头,扫了眼白允,冷哼道:“江献连个人都带不走,既然他这么没用,无双殿自要代劳。”
语调中的轻慢毫不遮掩,白允羞愤难当,无声攥紧了袖袍中的手,又倔强地抬着头挺直脊背,犹如一株受辱也不肯折腰的小白花。
“走吧。”秋无际淡淡撂下一句话,转身踏出了大殿。
“和他走吧。”谢盈压低声音,温声安抚,“沈宗主还在等你回去。”
白允见秋无际气宇轩昂,气势与地位,丝毫不逊于魔尊,心中不是没有动心思。
可他尚且不曾在闻人渡这里讨到任何好处,平白遭受了几次难堪与惊吓,如何甘心离开。
谢盈一眼看透他的想法,“白允,谢盈从不会舍不得任何人,在修仙界,感情与真心从来都是最不要紧的,他们只该是你达到目的的工具。”
“你想代替他,就该学会和他一样,当断则断,割舍掉那些天真的想法。否则,我不得不重新判断,你是否是一个合格的替身。”
“我知道了。”白允心底一沉,委屈地看了谢盈一眼,抬步跟上秋无际,身影很快从大殿外消失不见。
谢盈本欲随之离开,再寻个无人的地方从魔宫消失,谁知刚转过身,身后破空之声已至。
识海里系统的警报声尖锐得让人心惊肉跳。
他淡然停在原地,不躲不避,那破空飞来的灵剑正好擦过他的鬓发钉入他面前的柱子里。
“本座有让你走么?”闻人渡散漫的嗓音从身后传来。
谢盈转身,扮演着魔侍的身份,低眉顺眼,故作惶恐,“不知尊上有何吩咐。”
“你刚刚是想去哪?”闻人渡从台阶上走下,停在他面前。
“白公子既已离开,奴自然要回去打扫好宫殿了。”探究的目光难以忽视,谢盈仍旧面不改色道。
“魔宫里从不缺一个打扫的魔侍。”闻人渡垂眸,紧紧盯着他淡然的眉眼,“但本座身边,还缺一个会挡酒的。”
“尊上说笑了。”谢盈抬眸,忽而一笑,“整个魔界,谁敢逼尊上喝酒呢?”
“魔宫里是不缺奴这样一个只会打扫的魔侍,可尊上若缺人挡酒,满殿魔将魔兵,谁比奴更有资格。”
闻人渡盯着他看了半晌,也笑了,周身的压迫感被尽数收走,极具少年气地眨了眨眼,“说了这么久,本座还不知道你的名讳呢。”
“奴名谢绿。”谢盈道。
【宿主,这名字一听就是假的!还不如叫谢红呢!】
“……”
闻人渡不置可否,挑眉道:“你姓谢?”
“是。”谢盈淡声,“凡间再贵的姓,在尊上的魔宫里也不足为奇。”
“本座的心上人,也姓谢。”闻人渡低头,马尾随之蹭过谢盈的肩头,“所以早就下过令,魔宫里,谁也不准姓谢。”
【他还说别人欺负他,结果自己在宫里搞姓氏霸凌!】
“奴失言,其实奴不姓谢。”谢盈微笑,“尊上叫奴小绿便可。”
“你不用改。”闻人渡伸手,捏住他的下巴,微微抬起,扬声道,“齐邢。”
“尊上,属下在。”一名魔将出列。
“带他去本座的寝殿。”
齐邢神色复杂地应了声。
尊上这又是玩哪出?
“在寝殿等我回来。”闻人渡不知为何没再用本座作为自称,垂眸凝视谢盈,眼底神色不清,“以后你就在寝殿侍弄花草,打扫的琐事,不必再做。”
齐邢摸不着头脑,插进话头,“尊上,魔宫里没有花草啊?那棵合欢树是假的,尊上您忘了?”
“……”右护法扶额,上前把他拉了下来,压低声音,没好气道,“你是不是蠢?尊上能不知道有没有?尊上都说有你还说没有?你脑子是被谢道长打坏了五百年还没好吗?”
【宿主,那棵树居然是假的,闻人渡之前居然敢骗你!】系统气呼呼道。
谢盈保持淡笑,看了眼闻人渡不虞的神色,没说话。
那时他身负重伤被闻人渡带回魔宫,闻人渡日日以合欢树难养为由缠着他,又是装可怜又是卖孤儿人设,让他教会如何养树再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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