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献侧头,吻了吻被他握在手里的指尖,“那么我与师兄,同罪。”
同罪。
谢盈眯了眯眼,眼尾勾起一丝愉悦。
他喜欢这两个字。
或许是巧合,在失忆前没能满足的某件事,在此刻被他漫不经心地说出来:“师兄疼你。”
阴差阳错,总会圆满一次。
……
竹屋里的光亮了又灭,灭了又亮。
竹屋一侧的木屋里,闻人渡趴在窗边,盯着竹屋的门出神。
那双总是神采飞扬的狗狗眼此刻黯淡落寞,就连脑后的高马尾都没了精神。
分明他才是被冤枉的那个,师兄不但不可怜他,反而为了柳听奉打他。
闻人渡耷拉下眼皮。
可是师兄生气了。
他不想师兄生气。
师兄就在里面,只要他像以前犯错的时候一样跪下求师兄怜爱,一切不就可以过去了吗?
退一万步说,他就一点错没有吗?
再退一万步说,师兄给他的巴掌,他不也爽到了吗?
师兄怎会有错呢?
师兄定还是疼他的,否则为何只打他,不打别人?
闻人渡猛然坐起身,又充满了干劲,一脚踹开门,化作黑雾往沧澜山下赶去。
【系统提示,闻人渡状态发生改变。】
【闻人渡好感值:9999;状态:自我洗脑。】
沧澜山下,因此刻已是深夜,街上小摊都已打了烊。
除了一处红糖冰粉的摊子。
闻人渡大步走过去,甩下几个铜板。
谁知那小贩居然堆着假笑,把他的铜板推回来,“不卖。”
“为何不卖?”
“别人还是卖的。”小贩微笑看着他,“只是不卖闻人尊主罢了。”
闻人渡歪头笑了笑,“啊,是这样吗?你这样区别对待,不会太过分了吗?”
不等小贩回答,他便操控黑雾,扭断了小贩的脖子。
一根傀儡丝线从脖颈的豁口里弹出来。
闻人渡冷笑一声。
他说呢。
一脚将傀儡踢开,闻人渡站在傀儡原本站着的位置上,开始亲手制作红糖冰粉。
每做一碗,便尝一次味,直到尝到与记忆力差不多的味道。
他又觉得被自己尝过的已经脏了,做了最后一碗。
做完这些,他从袖中放出一只响箭,未久,魔界右护法匆忙赶来。
“尊上?”
闻人渡一手端着红糖冰粉,一手屈起指节,敲了敲冰粉摊子的桌面。
“把这个带回去。”
右护法:“……尊上是觉得魔宫的魔侍每日送冰粉慢了么?”
“你不懂。”闻人渡弯起狗狗眼,“抓住师兄的胃,才能抓住师兄的心。”
“这个摊子,归我了。”
第128章 师弟与道侣,如何相提并论
右护法不太理解,但还是照做。
因为在魔界,没有人可以忤逆魔尊。
闻人渡端着那碗红糖冰粉,以最快的速度回到紫微峰。
竹屋里烛火微灭,证明屋里的人尚未睡。
他整理好衣襟,又用力用手揉了揉眼睛,使之看起来有些红,有些可怜方才罢休。
抬手正欲敲门,忽而有奇怪的声音从屋子里传出来。
那声音因为压抑隐忍而断断续续,尾音甚至发着颤,好像在忍受巨大的痛苦。
闻人渡心头一急,再顾不得什么,猛然抬腿踹开门。
“师兄!”
风雪随着打开的门往里灌,浅绿色的帘幔随风摆动。
帘幔后,人影依偎难舍难分。
闻人渡愣愣站在原地,看见他的师兄面染红霞,被男人抱在怀里,那双修长白皙的手因为难以忍受而在男人宽阔的脊背上留下一道抓痕。
红糖冰粉从手里摔落在地,四分五裂,一地狼藉。
帘幔又动了一下,有剑出鞘自帘幔深处飞出,白色剑芒瞬间逼至他面门。
闻人渡翻身躲过,目光在剑身上晃过。
长明剑。
江献。
他怎么敢……他怎么敢!
嫉恨与愤怒撞破胸腔,深紫色的魔纹从闻人渡脖颈一路覆盖住他的半张脸。
他一边应付长明剑,一边再次闯入竹屋。
屋内,依偎在一起的人已经分开。
江献蹲在榻边,正低头为谢盈系腰封。
如此自然又如此熟稔,就像这样的场景,这样的动作早已在他不知道的时候发生过无数次!
长明剑飞回鞘中。
谢盈抬眸,对上他几欲崩溃的魔瞳,却连解释都懒得说出口,“半夜闯入,有什么事?”
“师兄……”闻人渡勉强露出笑容,走上前,“师兄,是不是他欺负你?你告诉我……我替你杀了他好不好?”
腰封系好,谢盈拍了拍江献的肩,男人沉默地挪到一旁。
他站起身整理衣裳时,锁骨处的吻痕忘了遮住,刺进闻人渡眼里。
好不容易拼凑起来的心再次碎成无数块。
“夺母蛊时你便不曾赢,你杀不了他。”谢盈无奈道,看着他,像看一个不懂事的孩子。
可闻人渡早就不是什么孩子了。
他杀过的人、妖、魔,比曾经在沧澜山救过的人还要多。
“师兄喜欢他?”闻人渡低下头,神色晦暗不明。
谢盈闻言,看了江献一眼,“不喜欢。”
“如果不喜欢也可以这样的话,师兄为何只选他不选我呢?”闻人渡猛然抬头,跪在他面前,死死抓住他的衣角,“师兄,如果你只是打发寂寞,或者一时贪恋鱼水之欢,他会的,我也会啊!我……我不介意与他共享师兄。”
以前以为师兄高居云端,厌恶尘俗渴求,纵使万般妄念也不敢真的染指。
此刻骤然知道早已有人触碰皎月,如何能甘心。
“闻人渡,你冷静一点。”谢盈拧眉,“这样荒唐的话,我不想听见第二次。”
“荒唐?”闻人渡看着他,眸中氤氲着委屈与不服,“师兄可以有两个师弟,为什么不可以有两个道侣?”
“师弟与道侣,如何相谈并论。”谢盈淡淡道。
“如果不能相谈并论……那为何方才师兄在榻上时,还要唤他师弟呢?”闻人渡指着江献,“师兄现在觉得两个师弟太多了,为何当初收了他,还要收我呢?”
谢盈看着他,没说话。
他一眼能看出闻人渡话中真假。
少年眼中的怨恨与不甘如此浓烈,如何能真的接受什么与人共享的荒唐事?
没有人可以接受这样荒谬的关系,闻人渡这般说也不过是为了试探他的底线。
见他不语,闻人渡又拽了拽他的衣角。
“师兄……今天早上的事,我已经知道错了。”闻人渡目光恳求,“我不该不听你的话,我现在改了,师兄,你也疼疼我好不好?”
谢盈耐心见了底。
“出去。”
“师兄——”闻人渡怔怔望着他。
江献终于开口:“师兄……”
谢盈不耐道:“你也出去。”
两人不敢真的惹怒他,也不想便宜对方,只得出去。
门再次合上,屋内只剩谢盈,耳边寂静无声。
他阖上眼,眉目间浮起一丝倦怠。
身后床榻一片狼藉,尚且残余缠绵的气息,谢盈早已没了兴致,眼不见心不烦,尽数施法毁去。
他起身准备去沐浴,却又听见屋外传来灵力爆破的声响。
【宿主,他们打起来了,不要命的那种打法。】
“以前他们也这样打过么?”谢盈揉了揉太阳穴。
【以前也打,但是怕伤到脸都没这样拼过命。】
只听得一声轰然闷响,有什么东西倒在了地上。
谢盈推开门,映入眼帘的就是那棵受到波及而倒下的合欢树。
他叹了口气,抬手,抽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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