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花阴,赏你了。”他说完,心底又突如其来开始期待。
作为魔侍,谢盈自不能拒绝,端起一饮而尽,却又顿住。
这的确就是用雪山顶的雪水洗过浊气的醉花阴,并无半分魔血的气味。
“多谢尊上赏赐。”谢盈淡笑。
高台下,白允时时刻刻关注上方的情形。
待瞧见谢盈喝了那壶醉花阴,心中更是触动不已。
公子为了他,委曲求全,竟能喝下那么恶心的东西。
可随即他又想到,这一切都不过是因为谢盈,因为他那张和谢盈相似的脸,倘若没了这张脸,还会有人替他出面吗?
心中的酸意与妒忌如野火燎原,几乎要烧掉他的理智。
【宿主,我总觉得你被主角攻盯上了……】
谢盈自然也知晓,闻人渡做了这么多年的魔尊,早已不是那个整日只爱摸鸡遛狗戏弄人的顽劣少年,猜忌与打压不过是寻常。
长寿面不但没能让白允走进这位魔尊大人的心,反而引起了警惕。
而他与白允亲近,自然也会被怀疑。
谢盈垂眸看了眼递至他面前的第二杯酒。
若非如此,闻人渡也不会做出这样奇怪的举动。
“系统,主系统是如何判定任务完成的?”谢盈端起酒一饮而尽。
【系统无法查到主角攻受具体的感情变化,只能通过重要剧情点时主角攻受的心理波动值来判定剧情是否达标。】
【比如长寿面剧情,虽然主角攻对主角受依然冷淡,但是在看到长寿面时产生了巨大的波动值,因此系统可判定其达标。】
“这样啊……”
第三杯酒已在面前,谢盈下意识伸手去接,却又见闻人渡不知为何蹙眉,眸中隐有烦躁,“不要喝了。分明不喜欢,让你喝,你就一直喝下去?”
谢盈垂首:“尊上恕罪。”
闻人渡别过脸:“你下去吧。”
谢盈回到白允身边,周遭魔族见魔尊心情似乎不好,也收敛起来,没在敢上前为难。
谢盈记得,下一个重要剧情点,就是主角受闯入盈月阁,主角攻在酒意下,以为是白月光回来陪他过生辰,却又发觉自己认错人,大喜大悲下,彻底发疯,开始与主角受互相折磨。
好歹是亲自养到大的小师弟,谢盈从未想过闻人渡有一日会这般疯魔。
书里描述的闻人渡与他所认识的闻人渡,全然是两个人的模样。
但为了完成剧情,等酒宴结束,谢盈还是带着白允来到了盈月阁外。
“公子,我怕。”白允攥住他的袖摆,迟迟不肯进去。
“我从不喜欢勉强。”谢盈垂眸望着他,低声道,“你若后悔,我此刻便能带你离开魔界。”
白允慢慢松开了手,低头看了眼自己身上绿色的衣裳,没忍住撇了撇嘴。
“公子也是因为谢道长,才爱穿绿衣么?”
“你该进去了。”谢盈瞥了眼地上被打晕的魔侍,探出指尖替白允抚平衣襟,勾唇道,“记住,不要讨好他,你是谢盈,不需要讨好任何人。”
第20章 师兄,你好狠的心
目送人踏入盈月阁,谢盈转身欲离开,耳边忽而响起琴弦之音。
像是人的指尖随意拨弄,曲调轻缓,从清泉石涧里淌出来。
这样的琴音,他只从一个人手中听到过。
微弱的白色光芒自他脚下朝外扩散,魔宫的每一处景象一寸寸褪去,变幻成了他最熟悉的地方。
大雪纷飞,就连问剑台旁永不凋零的桃树都褪了色。
“系统。”谢盈试探地呼唤识海里的系统,却无任何回应。
修仙界人人皆知,琴音宗宗主的琴音丝毫不逊色其师尊,尤其是那大音希声阵,可无形之中将方圆十里的人尽数拉入幻境之中。
所有人都会被迫困于同一场幻境里,甚至逐渐忘记自己真正的名字,彻底同化为幻境中一抹残魂。
谢盈前一刻还能呼唤系统,下一刻,已然忘记什么系统,只觉着,问剑台上的雪,今日尤为大。
不过每逢灾祸,大一些才能掩埋脏污,也是情理之中。
今日青云大比的擂台上,掌门亲传弟子闻人渡竟不慎暴露魔族功法,将同门残忍杀害,仙门百家皆是见证。
谢盈也在其中之一。
按理来说,自小养在身边的师弟是何品性他最了解,闻人渡不过是平日里顽劣,总爱争风吃醋,作为师兄,他宁愿相信是有人嫉妒陷害为闻人渡查明真相,也不会相信自己的小师弟是一个早就潜伏在沧澜山的魔族。
可奇怪的是,他心里却不曾有半点波澜,好似面前的一切,早就是他意料之中的事。
命中注定的事,妄图更改,不过是痴人说梦。
问剑台下,无数仙门修士静默观望。
问剑台上,谢盈手执明月夜,与背对崖边的白衣少年相对而立。
风雪肆虐,衣袍被拍打得猎猎作响。
“师兄……师兄我没有!”黑色纹路爬满了闻人渡的额角,他双膝倏然跪地,不顾谢盈手中剑鸣已起的明月夜,在众人的惊呼声里双手环抱住谢盈的腰,仰头,下颚抵在谢盈腰腹上。
“你相信我,给我一日时间,我定能查明真相!”闻人渡有一双极其无辜干净的眼睛,此刻落了泪,更脆弱得让人心疼。
“师兄,我求求你……你别不要我。”众目睽睽之下,他牵起谢盈的左手,在脸颊上讨好似的蹭了蹭,可怜兮兮望着身前的人。
“我那么听话,那么乖,一定是有人陷害我才——”
“先前你说江献偷吃我的红糖冰粉时,也是这般说辞。”谢盈轻叹一声,抽回手,眉目尽是无奈。
可无奈与温柔在此刻,又何尝不是一种残忍。
“你身上的魔气纯粹,绝非寻常魔修可比。闻人渡,你潜伏在沧澜山百年之久,无论有何目的,我代师尊行掌门之职,今日绝不会让你活着走出沧澜山。”
手中明月夜随即发出阵阵嗡鸣。
闻人渡抬手,掌心包裹住明月夜的剑尖,“师兄……”
“我不再是你的师兄。”
“沧澜山,绝不与妖魔为伍。”
谢盈提剑,剑身刺穿闻人渡的胸膛。
他垂眸,目光落在地上滴落的鲜血上。
那摊血迹自剑尖滴下,渗进雪里,尤其刺眼。
闻人渡像是忍受疼痛,微微弯曲了脊背,低下头,谢盈瞧不见他的神情。
“师兄,好狠的心啊。”他轻声呢喃。
耳边琴音似从天际传来,从清风明月般的温和急转而下,如泣如诉,幽怨而尖锐。
谢盈心头一跳,觉出不对,下意识望去——
少年仰着头直勾勾盯着他,两行血泪自眼眶滑落。
“师兄,你好狠的心啊……”
凄厉的哭腔到了最后已然变了调,谢盈似有所觉抬头环顾周遭,却见昔日面熟的仙门百家修士个个神情空洞,如同恶魂附体朝问剑台上奔过来。
谢盈眉头微拧,果断抽回插在闻人渡胸腔里的剑,手腕翻转斩断了身后朝他抓来的手。
可斩断一只手,还有成千上万只手,甚至其中大多数都是沧澜山的师弟师妹。
脚尖用力跃起,谢盈侧头躲过一支暗处射来的箭,在一人头上借力一踩,御剑而去。
琴音再起,谢盈刚飞去不过百丈,经脉中灵力紊乱,已无法再御剑。
他抬眸望着那些像是被操控着朝自己奔来的修士,叹了口气。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今日手染杀孽,也非他所愿。
便是来日天劫被诘问,他亦问心无愧。
无形剑界自明月夜剑尖扩散,将整个问剑台都包裹其中。
谢盈闭眼掐了剑诀,无数柄明月夜分身拔地而起,在他轻飘飘挥手后,将剑界中一切人与物尽数绞杀。
只有闻人渡跪在无数尸身中央,浑身血迹斑驳,失神望着他,“师兄……”
闻人渡伸手,“死前,师兄可否再抱抱我?就像小时候那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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