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里人庄稼大多种下去了大半,有壮丁多的人家已经开始整水田了。宋清他家却是连旱地都没翻过,再耽搁下去说不得就误了庄稼。
昨天宋清二人在大舅家吃饭的时候,大舅就嘱咐儿子先把二人的地犁出来再管家里地。去年买的壮牛正是力气好的时候,他家这四亩地花个一天功夫就能弄好。
牛可是金贵牲口,一头就得七八两银子,一家人不吃不喝一年多才买得起,整个白溪村加起来也就两三头。
两人寒暄一阵,就分头整地去。
宋清挖好垄沟,趁表格没注意这边,拿出贮藏的土豆苗放进背篓里。分出四十棵另放一处。
科考队本来应该种植在地球上的土豆苗,碍于一直没有找到环境与土质都合适的地方,现在正好便宜了宋清。
这些土豆苗经过多代选择培育,已经具备极强的生命力和抗病虫害能力,一般的杂草害虫都很难与之竞争。
等到宋清把所有土豆苗都栽好,太阳已经爬得很高,王兴义也已经把牛赶到别处去。于是他放心地拿出红薯苗,把剩下的小半亩地种上。
中途沈之洲来给二人送水,还去割了一大背篓鲜草送去给大舅家喂牛。
等一亩地都种完,恰好是正午时分。宋清直起酸痛不已的腰,揩揩汗歇了好一会儿才去收拾带来的东西。随后去叫上大舅哥回家吃饭。
王兴义本想着两人如今正是拮据的时候,他自己回家对付一口就行,实在推脱不过这才把牛赶去吃草,跟着人回去吃晌午饭。
回到家,沈之洲已经熬好粥,割草时采的蕨苔给焯水凉拌,灶上的包子也蒸热了。
宋清洗了手脸,先把桌凳搬去屋外房檐下,再去接手灶房的活儿,“跟表哥说说话去,剩下的我来。”
早上才在这人跟前掉过金豆子,沈之洲这会儿也不好意思单独跟他待在一处。麻溜地出去了。
王兴义见宋清不让阿弟下地干活,自己从地里回来了连灶房活儿都揽过去,心里惊诧的同时也替阿弟高兴。阿弟男人是个心疼屋里人的,也算那沈氏做了件好事。
时下生活艰苦,农忙的时候男女哥儿都得下地,除了犁地背重物这些重活儿,其他的都照做不误。家里要是没个老娘管饭的,姑娘小哥儿忙了地里活儿还得赶回去给一家子人做饭。
就是干不了地里活儿的小孩子,也得去地里给大人送水,或是被安排去看着鸡鸭在草里觅食,防止被黄鼠狼叼了去。总之都没个轻松的。
没一会儿功夫,宋清把饭菜都端上桌了。
“表哥你尝尝我早上做的包子,卖相不好看了些,味儿可不错。”沈之洲给几人盛粥的空档,宋清一人给夹了个包子。
王兴义咬了一口就竖起大拇指,夸赞道:“好手艺!比镇上包子铺里卖的好吃!”
三人吃了一顿简单的饭食。宋清尤其爱吃凉拌蕨苔,边吃边暗下决定一定要种上辣椒,没有辣椒的凉拌菜吃起来还是缺了点儿。
吃了晌午饭,王兴义打算去牵牛回家歇歇,他倒是不怕累,那头宝贝水牛可不能累着了。
宋清赶紧叫住人,把自家的背篓提出来了,“表哥,这是我家那边带来的种子,我看这边没有,你拿些回去种。”
何止是矩州这边没有啊,整个大平朝估计都没有。
王兴义往背篓里一看,好家伙脆嫩脆嫩的两把幼苗,看叶子应该是两种庄稼;底下还有用大树叶子包着的一包种子。
那树叶间露出些种子模样,一颗指甲盖大小,饱满金黄的样子不是玉米粒儿是什么!
想着都是地里庄稼不贵重,心里也好奇这都是什么,王兴义便没推辞接过背篓。
沈之洲听两人说是他们没见过的庄稼,也凑过脑袋瞧瞧。
宋清一一指着几样东西给两人讲解:“这是土豆苗,埋一掌深,开花的时候不能缺了水;这是番薯苗,等它爬藤的时候要常常给他翻藤,也可以把藤割了喂牲口;下面这个是玉米,埋一两寸深,得提防着别被鸟雀给啄食了。”
表兄弟二人听得一知半解,宋清只好补充说:“像伺候一般庄稼一样就差不多了。”
他也没给表哥多少,一样作物四十棵。毕竟既不知道缺少粪肥能长成什么样,又不知道在地球的极端环境下有没有引起基因突变,可别好心办了坏事。
王兴义看东西不多,也不怕什么,就是全没活成或是别的什么,这么点地的粮食也没多少。当即背着东西牵牛去了。
一到家把牛拴去圈里,他干脆也不歇了,就把这些东西种在屋后的菜园子里。种好了还不忘给家里人打声招呼。
宋清早上可是一气儿没歇,吭哧吭哧将近种了一亩地,这会儿缓过气儿来还觉得累得慌。就是村里干活儿再厉害的好手,那也没有一早上种一亩地的,可不得把他累瘫嘛!
于是想想还是决定下午在家歇着,就是生产队的驴也没有一天干二亩地的!
沈之洲收拾好灶房回卧房的时候,只见宋清已经脱了外裳鞋袜躺上床,正闭目休息。他便轻手轻脚取了放在柜子上的纸笔,想出去练字。
没曾想宋清没睡着,悄然出声:“小阿洲,来给相公揉揉腰。”
放在昨天沈之洲肯定会不满,觉着这人轻浮。现在却只觉对方累坏了,也没考虑是不是在逗弄他,真放下纸笔给人揉腰去了。
宋清也没想到这小孩这么乖,连他戏谑的称呼都不反驳。但这也不妨碍他施施然翻过身趴着,方便沈之洲动作。
沈之洲力气不大,一下一下猫抓似的,要不是宋清不怕痒,还真享不了这个福。
“字练得怎么样了?”也不知道是趴得舒服还是揉得舒服,宋清声音都轻了不少,慵懒得紧。
这话问得也无厘头,就一早上功夫还能练成大书法家了?偏偏沈之洲现在乖得很,问什么答什么。
“练了一页纸。后来我就蘸水在桌上练了,纸墨贵,省着点用。”
“也行,等咱宽裕点了换纸墨练。”然后去私塾。
想到宋清那笔精墨妙的五个大字,沈之洲纠结过后还是开口问道:“你学识那么好,没想过应试吗?”换我供你读书也可以。
宋清闻言眯缝着眼睛看沈之洲,现在又知道我学识好了?
得意地哼哼两声,“我志不在此。”
“那你的志在何处?”
“种地。”
哪儿有人喜欢种地的?净骗人!
感受到腰上的力道加大,还不解气地掐了一把,宋清只好接着说:“千人千面,你喜欢读书,我喜欢种庄稼。你还小,等你跟我一般大就知道了!”
“你就比我大两岁!”
“就是大两天你也得乖乖叫哥哥。”
沈之洲不说话了,这人说话不知道害臊的!手下乱揉一通,吃奶的劲儿都使上了。
没一会儿,宋清舒服得睡着了。
沈之洲气闷,给人盖上被子就出去练字去了。
第7章 郑老大
宋清约莫睡了一个时辰,醒来的时候太阳刚过了最晒人的那一阵。
沈之洲此时已经不在练字了,手里捧着他的手抄《论语》,看得入神。这时候风还有些凉,吹得人不自觉缩起脖子。
把人打发去屋里看书,宋清提着锄头在院子里挖起来。一会儿功夫,井边便多了个长宽两丈,深不到两寸的大坑。
随即跟沈之洲交代一声,便背着背篓去了自家荒山,在山脚下搂枯枝烂叶。
由于常年无人造访,地上的腐叶已经堆积得很厚,薄的地方也有两三寸,底下还有一层腐殖土,黑乎乎的看起来肥沃极了。
拨开木叶捧起一捧黑土,真是比棉花还要松软几分;手指捻一下,细腻得跟精面一般,让人不敢相信这是泥土。
然而宋清此行的目的并不是这层薄土,而是上面的一层枯叶。
用镰刀把地上的枯叶划拉到一起,看见有腐烂的断木也收集好了堆在一旁,不到一盏茶的功夫就堆了一大堆。
枯叶断木被分作几回运回去,皆倒进新挖的坑中铺平,打了一桶水均匀撒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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