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前应该遭受了虐待。
详细问了几个问题,宋清便离开了。
天井,沈之洲带着小孩坐在临时搬来的小桌边吃饭。小孩捧着晾凉的肉沫小米粥,大口大口地喝着,眼睛还盯着桌上的肉包子。
不知道小孩多久没吃饭,故而两人也不敢拿别的喂他。
看了一会儿,宋清突然发现不对,大步过去拿走沈之洲刚给小孩盛的粥。
方才他等小孩喝完半碗粥才进去的,出来这会儿一碗粥也喝了下去,还想喝第三碗。沈之洲都喝不了两碗粥,四五岁大的小孩子怎么喝得下?
小孩乖巧,吃食被人收回去了也没哭闹,睁着大眼睛看着面前的人。
“怎么了?”问完话沈之洲也反应过来了,顿感愧疚,“我怕他吃不饱,也没多想。”
“没事,吃得不算多。”说罢,宋清蹲下身,看着小孩的眼睛问道:“跟叔叔去洗个澡好不好?一会儿就回来。”
小孩儿身上很脏,脸上、手上全是灰土。
然而小孩还是一动不动看着人。伸手要抱他他就抗拒地往后躲。
沈之洲见状也蹲过来,“不能这样,我教你。”
“去阿叔家洗洗好不好?不想去你就摇摇头。”方才他给小孩吃糖,小孩儿也不理他,糖都递到嘴边了也无动于衷,既不点头也不摇头。
于是突然福至心灵,换了个问法,小孩还是不动作,糖再次递到嘴边的时候却悄悄张开了。
果然,换了个问法再去抱小孩的时候,小孩虽然看起来不太高兴,却没有更多拒绝的动作。
二人抱着孩子往西花厅去了,路上遇见吃完饭过来的黄正义,便托人去铺子里买一身小孩衣服。
“你先看着他,我去烧水。”宋清把一大一小留在院子里,去厨房烧水去了。
沈之洲他又不会带孩子,左想右想,只能牵着人去书房,找一本图画多的游记带着小孩看,边看边解说。
这游记还是两人搬过来的时候,孙淑一送来的两箱书里面的。
小孩眼睛倒是眨也不眨地看着图画,他的话听没听进去还得另说。可能是嫌他翻得慢了,他滔滔不绝讲解的时候,小孩就会拿黑白分明的眼睛看着他。
然而有时候他翻得快了,小孩也这样看着他。这样几回下来,他索性把小孩的小手放在书页上,让他自己翻。
等宋清烧好水找来,叫人去洗澡的时候,小孩一只手里拿着西瓜糖,没怎么动弹;另一只手翻着书页,看完图画就毫不犹豫翻过去。
倒是沈之洲,在边上拿眼睛瞟着游记内容,嘴里也不闲着,吧唧吧唧嚼着西瓜糖。余光看见宋清一声不响进来了,手忙脚乱想把桌上的西瓜糖收起来;见来不及了,直接欲盖弥彰地往小孩手边推推。
两人前日回了一趟白溪村,去地里转了一圈,见种下的三几十棵西瓜已经挂了巴掌大的果,便一棵留两个果子,其他的全摘了。
想着舍不得就这么扔了,宋清把里面已经泛粉的瓜瓤挖掉,去掉最外层瓜皮,然后加白糖炒制成了西瓜糖。他尝了一口只觉得齁甜!
沈之洲嘴好还爱吃糖,喜欢得很。怕人把牙吃坏了,宋清不让他多吃。可他一想起上面结的糖霜就馋得厉害,老是趁人不注意悄悄吃。
小孩感觉到手背被人碰了碰,仰头看着沈之洲。
被这双眼睛看着,沈之洲后知后觉有些心虚。装模作样合上书本,把小孩从凳子上抱下来,牵着往出走,“不吃了,一会儿洗好了再给你吃。”
不是他想吃的,是小孩想吃!而且一会儿还想吃!
见人牵着小孩就往浴间去,仿佛光明磊落一般看也不看他,宋清长手一伸,捏捏这糖虫的后脖颈,吓唬道:“不老实,下次把你耳朵揪下来跟你说!”
沈之洲痒得扭扭脖子,虚张声势地抗议道:“一人做事一人当!关我沈某人什么事!”
“哟!”宋清笑弯了眼睛,把人拉回来,凑过头好像在沈之洲脸上找东西,“脸呢?我怎么找不到沈某人的脸了?”
“喏,”沈之洲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头一歪用脸蛋肉贴贴宋清的脸,“在这儿呢!”
这人的脸皮,时而薄得吹弹可破,时而厚得坚不可摧,也是奇事。
“贫嘴!”大手往人脸上掐了一把,瞬间就留了个红彤彤的手指印。也不揪着事情不放了,捞起小孩进了浴间。
沈之洲得了自由,返回书房捏一根西瓜糖在嘴里,才把剩下的放回去。嗨呀,又甜又有嚼头,好吃!他就没听说有人吃甜的吃坏牙,反正他不会!
把小孩收拾好,还是早上的几个人,带上小孩往是石岩镇去了。
尸体留在衙门,跟小孩说了去找他爷爷过来才能把尸体领走,小孩才乖乖跟着几人走了。
怕小孩走伤了脚,一路上都是宋清背过去的。换别人小孩就不愿意让背了,闷着头捣腾两条小短腿走,估计还觉得自己走挺快。不过小孩只有二十斤多一点,还没一背篓菌子重,背起来倒是轻松。
这次没出什么意外,一行人顺利走到了石岩镇。
石岩镇不像别的村镇,几人脚下没有一条好路不说,镇上人家也住得分散,这个点零星几个路过的,无不衣衫褴褛、骨瘦如柴,看见外人来了眼里也没有一丝波澜。
黄正义拉住一个路人问路,那人摇摇头,见黄正义还不放手,索性一手挥开桎梏离开了。
也许是见不到希望的生活磨平了对官差的惧怕,也许是生存的欲望战胜了惧怕。甚至还有人用不怀好意的目光盯着刚来的这群人。
这下没了办法,只得放下小孩,让小孩在前面带路。
小孩双脚一着地,一溜烟朝着七拐八拐的小路跑了。几人也快步跟上。
经过好几个岔路口,大大小小的石坡也过了不少,小孩才一头扎进一个破败的小茅屋。
一路上几人看见的房屋都很破旧,却没有哪一个像这个一样,屋顶已经塌了一半,剩下一半颤颤巍巍靠着几根朽木支撑起来。
屋前没有院子,倒是有一小块略微平整的土地,不看里面突兀立着的几块岩石和比小麦还高的杂草的话,也算是一块耕地。
“爷爷的豆子!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几人走到房屋门口,里面的场景便一览无余:地上胡乱歪倒几条凳子,原本应该是垫在床上的稻草也散落一地;一个老人挣扎着从床板上爬起来,老泪纵横地拉着小孩的手。
“你们、你们这是?”老人也看见了门口几个人高马壮的陌生人,紧张地把孙子圈在怀里。
“老丈你别怕,我们是官府来的人。”谁知宋清这么一句话,老人一时间好像更怕了,费劲地拉小孩上去,躲在床里面。
“我们过来的路上捡到这小孩了,刚把他送过来。”
老丈这才注意到自家孙子身上大变了个样儿,虽然里面还是空荡荡的撑不起来衣服,却不是补丁打了一次又一次的那件,于是紧张地开口道谢,请几人进屋坐坐。
几人进屋,屋里一下连转个身的空子都没了,最里面的宋清沈之洲甚至挤到了老人床前,更别提坐下了。
只好让其他几人出去,他在里面问话。
“我们发现小孩儿的时候,旁边还有个小哥儿的尸体,老丈可知道那小哥儿是谁?又是为何而死、为何出现在那处?”宋清扶起来一条长凳,示意沈之洲坐下。
老人听了这话,刚放松一些的心情立马紧张起来,眼神闪躲不敢看二人。
宋清也不开口催促,平静地看着祖孙二人。
良久,老人才组织好语言,抹着眼泪说道:“那是我家豆子的阿爹。前些日子病了好久,家里实在揭不开锅,更没有买药钱,这就......就没了!”
“那怎么把尸体扔到那么老远去了?”
“实在......实在是家里没钱!官爷也看见了,这屋里连一张草席子都没有,可怎么将人安葬?只好将人扔远了,免得招来东西。”
“那这小孩怎的在哪里守着?”宋清问题接踵而至。
“这......这......”老人答不上来了,嗫嚅着嘴唇,一手抱着小孩,一手用皱皱巴巴的手背抹眼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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