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舅大舅娘二老四十来岁,因为常年干地里活,吃喝也节俭,已经开始显现老态。铺子里的活儿虽然不轻松,但跟地里活儿相比,自然没那么耗费精力。
起初大舅娘说什么也不同意,这夫夫二人日子才好了点,那铺子才开了几天?租金都还没赚回来!若是让她去铺子里帮忙,她是一定会去的,那也不能拿分成呀!
最后二人好说歹说,大舅娘是领了好意,不过她只拿四成,不然便让二人找别人去。
知道大舅娘是舍不得要两个孩子挣钱的营生,遂不再多说,这事儿就这么定下来了。
十来天的时间一晃而逝。
宋清把灌木林找到的半人高野茄树移栽回自家菜地,用作砧木,等确定嫁接成活了就去县城里找孙淑一。
再说孙淑一,这几天到附近几个村镇查看过,还请教了有经验的村民,可都没人听说过什么嫁接不嫁接的。
倒是发现县城、村镇的街道上陆陆续续多了很多卖菌菇的村民。
可现在分明也不是菌子盛发的时候来着。是宁阳特产?若是卖去京城,这时节高低能卖三四十文一斤吧?
她虽然不清楚市场价,可京里好些达官贵人家里都爱吃,有些珍稀品种甚至还是贡品,必然便宜不了。
于是派了手下去打听,却只打听出来是在白溪村拿来卖的。后来想起有个衙役就是白溪村的,便传人来问话,这才知道原来是宋清带着人种出来的。
黄正义是个大嘴巴,不等孙县令问别的,他甚至把宋清琢磨出来的手压泵、喷灌设施、三轮车这些,一股脑儿绘声绘色说了一通。
哦对了,宋清还送他家夫郎去上学了!
这下孙淑一才真正对宋清有些期待了,不管那个什么嫁接能不能成功,她都打算把让人做这个农事官了。不,不然还是做师爷?做农事官也太屈才了。
没想到的是,没过几天,宋清来找她了,问她什么时候有有空,他嫁接成功了!
孙淑一当即放下手里的事情,随宋清去了白溪村。
“当真活了!”孙淑一稀奇地说,“接上去的好像是三种作物?”
只见野茄树上的接穗有三种叶子。一种是光滑的条形叶;一种是长椭圆形的,上面有细软的绒毛;还有一种是深裂的花叶。
“是。这是辣椒,这是茄子,这是番茄。”宋清指着几个接穗一一介绍道。
“茄子我知道,只是不知辣椒和番茄是何物?”孙淑一疑惑道,都忘了自称。
不等宋清想法儿回答,她自己赶忙岔开话题。这熟悉的纠结眼神,几天前她也见过。
“不知宋先生可否愿意做本官的师爷?”孙淑一一改上位者态度,尊敬地说。
遇到有才能的人,上位者自然礼贤下士。
宋清知道孙县令为何转换了态度,却并不打算接受,“还请孙大人见谅,宋清自知不是惊才绝艳之人,因而只属意农事官一职。”
若是做了师爷,便不算是在编人员,而是幕僚。他日孙淑一高升,无论何处幕僚都得追随,那就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了。
第32章 处境
“宋先生且听本官一言。若先生做本官的师爷,无论他日本官身在何处,都会将先生奉为座上宾,为先生置办屋舍田地,先生一家的吃穿用度皆与本官一般无二。”
孙淑一并不知道宋清不愿做师爷的缘由,只好先开出条件。
多亏了黄正义嘴巴碎,把宋清的身世、家庭情况都抖落得一干二净。
“宋清并不是因为这些而拒绝大人。”
“那先生可是因本官是女儿身,才不愿做这个师爷?”孙淑一冷下脸色,移开目光看着嫁接的苗木,非要一个明确答案。
“大人言重了!”宋清慌忙作揖,“大人应该知道我家夫郎亦在县城上学,何必这样问?”他若真是为了这个而不愿意跟随孙淑一,一开始就不会送沈之洲上学。
她自然知道。但也不妨碍她从宋清这里要一个答案。
见孙淑一不语,显然今日他是非回答不可了。
心里长叹一口气,还是答道:“宋清做农事官的目的,无非就是改善民生。若是做了大人幕僚,所作所为自然须得以大人为中心。
“倘若有一日,大人治下的理念与宋清不和、于百姓不利,宋清既不能背主又不能背民,可真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诚然,宋清相信大人一心为国为民。但大人如今的处境,恐怕不能全由大人做主。”
那个被县城富家少爷捧着的孙小少爷,便是孙淑一的亲弟弟孙睿。
试想当朝大理寺卿的女儿,怎么能带着弟弟到千里之外的县城赴任?来的还是离流放之地不远、现在还是离西边战事最近的一州?
两种可能。
一是太受宠,还得是被当成祖宗供着的那种受宠,家里人受不了软磨硬泡,派随从若干一路护送过来;二便是坐冷板凳,跑到再偏远的地方都无人在意,或许离得越远才越能保命。
这两种可能,哪一个都不算好事。
孙淑一目光犀利地看着宋清,此时不得不重新审视眼前这人,没想到他这么敏锐。
起初她对宋清的评价是有些胆识智慧的乡人,然后是有大才能可收为己用的幕僚,现在却不知是敌是友了。
两人对峙片刻,孙淑一终于说:“既然先生心意已决,还望本官在任期间,先生能施展自己的抱负。”
宋清松了口气,知道这一关过了。
孙淑一也不是非逼着别人为自己卖命的人。见宋清心意已决,便自然而然跳过这个话题。反正只要她一日是泞阳县县令,宋清便一日要为她效力。
两人若无其事地另起话头,宋清领着孙淑一参观自家的几亩地,向她详细介绍代表性作物的特性、产量。
孙淑一惊得瞪大眼睛,忍不住问道:“既然水稻亩产至少八石,为何每年还有那么多交不上赋税的百姓?”
还有她没听说过,却亩产几千斤甚至万斤的庄稼,再没有常识也知道这是多么庞大的产量。
“大人有所不知,现在百姓们地里和我地里的并不是一样的作物,要推广开来只怕是一件难事。”宋清不说这些作物的来源,来自姚州的说辞显然漏洞百出。
若姚州百姓地里都是这些庄稼,姚州地方官肯定会借此高升,怎么会籍籍无名,甚至于现在已经沦为失地?骗骗普通百姓还成,骗不过孙淑一。
“再者,现在普遍种植的作物产量虽然不高,但普通人家只要肯出力气都饿不着。
“要是这些作物推广种植了,不是宋清大言不惭:每户人家都能吃饱,多出来的部分远比百姓嚼用的要多得多。不说泞阳县,随便哪个县城都没有这么大的购买力。”
矩州穷,矩州泞阳县更穷,是因为资源匮乏而穷吗?不,是矩州地形地貌的原因。
矩州百分之九十的地区都是山地、高原、丘陵地形,随便什么山珍野味卖去富庶地区,都能卖到高价。
山里盛产的草药、松子这些不说,就只说菌菇,在京城、江南地区卖上百文钱一斤,在矩州地界最多卖三十文,还不一定有人愿意买。
外界只道矩州贫穷、矩州百姓目不识丁,哪里知道矩州物产之富饶?矩州人被高山深林阻挡,出不去矩州;外界人被未知阻碍,进不来矩州。
离开前,孙淑一留下一句话:“虽然先生不能为本官之用,然而为民之用更令人敬佩,本官许诺的屋舍田地自然还作数。”
回了县衙,孙淑一等不及吃中饭,匆匆换了衣袍便一头扎进了书房。
宋清猜得不错,孙淑一在大理寺卿府邸就是不受宠,不止是她,还有她弟弟孙睿也不受宠。
二人的姨娘是青楼女子,人老色衰了自然会失宠。一个妓子曾经再受宠,她生的孩子还是地位低下。府里的下人都能在背后嘲笑三人。
别的庶子庶女是少爷小姐,孙淑一姐弟俩不是。地位到底如何呢?就是嫡母院子和其他姨娘的院子,斗法斗得水深火热,都懒得花心思暗害两人的地步。
妓子的孩子,总归翻不出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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