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裹里还有些他之前写的文章,虽是不怎么好,却也舍不得随意处置。一张纸可就要三文钱!一支最末等的毛笔也要十文,更别提墨砚了。
宋清刚搅好油锅坐下来,见沈之洲不说话,正专心就着火光看书,不由好奇地凑过头去看。
一眼看出是手抄本,字迹圆润,幼态毕露,谈不上多好看,只能说是不丑。目光一转,看到是沈之洲写的文章,便向他讨来看看。
沈之洲诧异宋清也是个识字的,没多想就把文章递过去,下意识问了句:“你看得懂吗?”
宋清气笑了,“瞧不起谁呢?十个你加起来看的书都没我看的多!”
这话说得沈之洲也没怎么信,只当是他面上挂不住,吹大逞能罢了。不过也好奇他到底是什么水平,也跟着一起瞧。
恰好是他去年七月份写的文章,当时还给病床上的他爹看过。只记得他爹说不错,之后却是深深叹了口气。
他就知道他爹又在可惜他不是男儿身了。心下郁闷,就把这文章随意搁在以前的文章里,甚至无心修改润色,后来也没想起来看一眼。
宋清研读的专业虽然与历史古文没什么干系,却是自小随祖父习字,可以说是先学会毛笔才学会的硬笔。虽然不会写古文,阅读品鉴却无甚压力。
文如其人这话说得没错。沈之洲文章虽隐隐有开合之势,行文间却表现出几分困囿;着笔力写安于现状,展现出的却是不甘愤懑。碍于年纪阅历,见解通透而不深入,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
沈之洲见宋清看完后不发一言,将文章递给他又搅油锅去了,不由问道:“这是什么意思?好还是不好呀?”
宋清手上动作不停,也不回话,直到坐下才慢悠悠开口:“字还得练。”
“还有呢?就没了?”
老神在在地看够了这小孩抓心挠肝的样子,宋清这才发好心继续说:“行文不够流畅,用典而不深究;立场不够鲜明,时常左右摇摆。”
“哪里了!”沈之洲不服气,梗着脖子想反驳,但方才自己再看的时候好像确实有这些问题。红着脸把东西都放进包裹,打了个死结,心想再也不给他看了!
看人真有些生气了,宋清忍笑找补:“倒是有可取之处,你想不想知道?”
“不想!”
“真不想?”
“真不想!”
“行行行你不想,我想说行了吧。”他可不想真把人惹生气了,他一个心理年龄都三十好几的人,可没那么幼稚!
正色道:“你有思想。”
“写文章最怕的不是笔力浅显,而是文思枯竭。前者还可以打磨,后者却是千金不换的。”
沈之洲闻言似懂非懂地点点头,总觉得这个评价很高了。回味一番却是脸热起来,扭扭捏捏地说:“也、也还好!”
宋清拍拍他的头就开始控油渣。这么会儿猪油已经炼制好了,再熬下去油渣糊了就发苦,猪油凝固之后颜色也会发黑。
刚把油渣控出锅,回身就看见小孩眼巴巴盯着油渣,整一个馋嘴的小狗样儿。取了筷子递过去,“尝个味儿就回房睡觉,别腻得睡不着。”
才不会腻,沈之洲心想。
随后宋清把装油的罐子找出来清理干净,见沈之洲还站在灶台边嘎吱嘎吱吃得欢,放下罐子就赶人了:“去洗洗嘴睡觉去!明儿我用这个包包子给你吃。”
这下沈之洲总算心满意足睡觉去了。
把东西都盖好,灶膛里的火星子全浇灭,宋清也摸黑回房了。
沈之洲等到宋清回房才睡,心里想着:他应该当真读过很多书吧,怪不得见他第一眼就觉得是个好人!
今夜的最后一户火光也灭了,这个偏远的小山村安详入睡。不时响起几声犬吠,没几声就安静下来。
有鼻子灵敏的小孩儿闻到阵阵香味,咂咂嘴在梦里吃好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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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笔墨纸砚等价格为私设,查了下古代这些东西贵是真的贵,放在现在的普通人家都都不一定供得起一个读书人。
第6章 种地
天刚蒙蒙亮,宋清便在厨房忙活起来了。
揉好面趁着醒发时间把油渣剁碎,放入油锅翻炒一下再捞出。六斤板油大约出了五斤猪油,包包子就用半斤油渣。
沈之洲舅娘让带回来吃的除了香椿,还有些春笋、韭菜和自家发的绿豆芽,够两个人吃三四天了。
把香椿春笋焯过水,放入凉水中浸泡。再捞出些春笋切丁,过一遍热油备用。
最后调了油渣春笋、油渣韭菜、油渣豆芽三个馅料。包子蒸得多,每顿蒸热了就能吃。
三下五除二包好包子上锅蒸,宋清回房,在沈之洲的包裹里找出纸笔,写了五个大字。
或是昨夜睡得晚了,沈之洲直到宋清叫他起床洗漱吃饭时才堪堪清醒。
“吃完饭我去干地里活儿,你在家练字吧。”宋清一口包子一口稀粥,五六口就吃完一个,“先照着桌上那几个字练着。”
反观沈之洲,虽然也是相同的吃法,宋清拿起第二个包子的时候他才吃了半个。
闻言有些诧异,见男人埋头吃饭没有多说的意思,只好自己问:“我不用练字了吧?看得懂写得出也够用了。”
“够用个什么劲儿!”起身盛满一碗粥,见小孩碗里还有大半碗,只得径自坐回桌边吃自己的——还想顺手给他盛一碗来着。
桌子连着几条长木凳都是宋清搬来灶房的,在卧房吃饭多少有些不舒坦,没有桌椅板凳也不能蹲着吃吧!一会儿吃完擦干净了再搬回去给沈之洲习字。
还是地方太小家具太少了。
停了啃包子的动作,沈之洲筷子无意识地戳弄碗里的米粒儿,想了想还是说:“如今这样就够了,就是去找个账房的活儿也绰绰有余。”
“账房?”咽下嘴里的包子,宋清好笑地看着对方,半开玩笑地说:“这么没志气啊?我还想当当官老爷的相公呢!”
沈之洲手下的动作倏地断了,反应好一会儿才明白这大概是想让他读书的意思,突然忐忑又不敢置信起来,直愣愣看着宋清问:“真的吗?”
见小孩变成这副呆呆的模样,宋清也正色起来,“自然是真的,骗你做什么?”
确认这人是真想供他读书,毫无预兆地,眼泪大颗大颗滚下来,全掉进面前的粥碗里。
宋清伸手拿包子的功夫,突然看见对面的小孩正埋着脑袋悄悄掉金豆子。害怕动作大了被他看见,抹也不敢抹一下,看起来可怜极了。
心里也跟着酸涩起来,放软了声音哄道:“哭什么?我也没欺负你。”
“没、没欺负、我。”沈之洲索性放开了,哭得抽抽噎噎的,话都说不利索了。
“看把你委屈的,先吃饭。”揉了揉小孩的脑袋,突然反应过来这是拿过包子的手,悻悻然收了回来。
谁知沈之洲眼泪掉得更欢快了,听话地开始吃饭,却像是被人掐住了脖子,怎么都咽不下去。没一会儿面上憋得通红,受了天大委屈似的。
“好了好了!”宋清无奈,拿掉沈之洲还想往嘴里塞的包子,“先哭,哭饱了再吃。”
直到宋清吃好了沈之洲才堪堪止住眼泪,拿起吃了一半的包子边吃边打哭嗝。
“我先去地里,一会儿太阳都出来了。”宋清见沈之洲吃包子时的好欺负样儿,手痒痒往人脑门子上弹了一下。
见那双又大又圆还红的眼睛又开始蓄满泪水,脚底抹油带上农具往地里去了。
还好昨日沈之洲指给他看过,不然这会儿他还真不知道怎么去地里。
到地里的时候,却见沈之洲大表哥正赶着牛给他家犁地,已经犁出小半亩地了。
“表哥怎的来这么早?吃早饭了吗?”
王兴义闻声,喝停闷头犁地的水牛,黝黑的脸上挂着憨厚的笑容,“吃了!我家地都犁得差不多了,先过来给你家犁了。可不敢再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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