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这一顿饭,宋小幺光顾着忙活,没吃多少东西,陈周明光顾着喝醋,一肚子酸水,也吃不下多少东西。
只有被投喂且坐在两人中间不敢抬头的温拾,闷声不吭低头使劲吃,最终吃的有些多了,肚里积食,有些难受。
宋庭玉回来时,他正躲在花园里,一边揉肚子一边遛弯儿消食,完全不敢回屋里去,生怕再成了宋小幺的挡箭牌,陈周明的眼中钉。
而一屋子都是长辈,聊的话题不是家产就是孩子,周斯年这唯一一个小辈,更是被从头点评到了脚,听到陈夫人讲起“京市大学有什么好,要我说,还是趁孩子还小,赶紧送出国的好,国外那可是大大的不一样”后,就赶紧滚出来了。
京市大学那是他靠本身考上的,自在潇洒,他可不想被踹出国。
郁郁不平的周斯年蹲在温拾脚边,拎着个小木棍戳花坛里的草叶,小声抱怨:“真无聊,小舅舅,来这么些人,咱俩连电视都不能看了。”
没办法,聊天的女人将小客厅占住,也占据了周斯年的电视根据地——沙发。
“偶尔看看星星也没什么不好,要不,你到去楼上看电视?”五爷的卧房外间是有一台电视的,平日里像是摆设,但应该能用。
就是温拾一直觉得书房隔音不大好,宋庭玉每晚都在书房里,他不敢在外面看电视,怕打扰五爷办公。
“可以吗?”周斯年抬眼,放在平时,他就是再想看电视,借他几个胆,他也不敢进宋庭玉的地盘去看黄毛猴子。
但今时不同往日,这宋家已然是翻天复地新变化,察觉这变化的周大少,毫不犹豫地选择抱住温拾的大腿。
是温拾叫他上去看,舅舅肯定不会发飙的。
“可以,你舅舅不会知道的。”眼下,宋庭玉还没回来——
院门外传来车轮轧过的声音,窸窸窣窣,铁质大门轰隆隆向两侧拉开,车灯打进院子,真说曹操,曹操就到。
周斯年原本欢喜的脸顿时如丧考妣,“舅舅回来了。”
五爷今夜在外面谈生意,原本还得再晚些回来,毕竟生意谈成之后,难免还要有些别的活动,都是‘称兄道弟’‘巩固感情’的必备戏码,但到底是心里有了挂念的人,和那些大腹便便的秃头谈天说地哪有回家看看小媳妇赏心悦目?
将那些琐事扔给宋武,五爷拍拍屁股就走人了。
“你怎么在外面?”在院子里撞见温拾,宋庭玉还有些纳闷,按理说这个时间点,温拾应该在客厅里吃水果看黄毛猴子。
“因为家里来客人了,她们在小客厅谈的热火朝天,我和小舅舅就出来了。”
周斯年的声音从脚边毫无预兆地升起,满眼都是温拾的宋庭玉才低头注意到蹲在地上的外甥,语气顿时冷了好几分,“站起来再说话。”像什么样子。
周斯年忙滚起来,往后错了几步,抬头看星星。
“她们碍到你看电视了?”宋五爷走到温拾身前,在外奔波一天,早上那点脾气早都烟消云散了,再见到温拾,五爷还是该怎么护短怎么护短。
客厅那么多,偏偏就挑温拾常看电视那个坐着谈天?
宋庭玉早说叫这些人住到京市的大酒店去,他本就烦家里来一大堆人吵吵嚷嚷闹腾至极,亲人尚可忍耐,但外人就另当别论了。奈何宋念琴劝了他许久,说是为宋知画的婚事考虑。
谈婚事在酒店就不能谈了?非要到家里?
五爷不懂,但五爷知道小媳妇儿不能受屈。
眼看宋庭玉拿出了掀翻一沙发人,叫温拾坐下看电视的气势,温拾忙拦住气势汹汹的五爷,“不,不是的,是我吃多了,正好想在外面走走。”
“吃多了?”宋庭玉表情变了一瞬,而后看向站桩似的周斯年,“斯年,去找管家要些消食的药来。”
“好嘞,舅舅!”
将周斯年支开,宋庭玉才问:“他们有让你觉得不舒服吗?”
“没有呀。”除了被陈周明当成假想敌,挨了几下眼刀,温拾这一下午过的还挺平静的,加上宋念琴并没有过多介绍温拾,那些港湾来的人,鲜少有注意到他的,更没有上来找茬的了。
“没有就好。”温拾脾气好,又有些迟钝的“皮糙肉厚”,宋庭玉总难免担心他不在时,温拾从谁那里受了气还不自知,还傻呵呵乐。
人总要有几分脾气,才像个人。
温拾逆来顺受,宋庭玉想叫他生出些刺,都不知道从哪下手,只能他替温拾多些刺。
“对了!”温拾低头,掏出那挂着小牌牌的保险箱钥匙,“这是大小姐今天给我的,说是银行保险箱的钥匙。”
宋庭玉没见过这钥匙,但他能猜出来这是什么,无非就是徐婉留下的那些珠宝,给儿媳妇的见面礼。
见宋念琴这么快就给了温拾,五爷很满意。
谁知温拾继续道:“你回来了,我就赶紧把它还给你。”
“还给我?”
“是呀,太贵重了,更何况这是给你未来爱人准备的见面礼,怎么能放在我这里呢?”温拾抬着的脸一本正经,像是跟宋庭玉汇报工作似的。
徐徐夜风拂过,朗月当照长空万里,星河垂入天幕,此夜,可当一句书中说的良辰美景。
宋宅的园林造景又格外别致幽静,两人独处时,与约会相近。
只可惜,温拾真是个煞风景的。
“我不要。”宋庭玉硬邦邦道:“你不要多想,且不说那保险柜里没什么贵重的东西,眼下它就只是一把钥匙,放在你那和放在我这,没什么两样。”
“更何况,是我长姐交给你的,若是她以后再向你提起这钥匙,你怎么办?说在我这里?这不就穿帮了吗?”五爷说到了点子上。
“咦……那好吧,是我没想到这些,疏忽了。”温拾讪讪收回手,他白忐忑了一下午,时不时就确认一眼钥匙安稳在兜里,“那我先放起来,你要的时候,我再给你。”
“再说吧,那堆东西,我没兴趣。”要说这宋五爷和宋念琴不愧是亲姐俩儿,一保险箱珠宝搁他俩眼里,连仨瓜俩枣都算不上,毕竟也是小时候拿着几十克拉的钻石打弹珠的金贵少爷。
说完正事,宋庭玉也没急着进屋,继续跟温拾沿着石子路往前走着消食,有一句没一句聊今日发生的闲事。
温拾猛然想起问:“你是港湾人,为什么说话一点口音都没有?”
“口音?”港湾人讲普通话 多控制不住在结尾加写拐弯上扬的语气词,宋庭玉是知道的,但,“那样说不好听。”而且没有气势,尤其是到北方来后,和北方人的口语比起来,那样简直就是骂人都泄劲儿,吵架都跌份儿。
“我觉得挺好听的。”温拾发自内心觉得,那样温温柔柔说话,挺好的。
宋庭玉垂眸,嗓音变细了些,冰渣子化作了春江水,“好嘛,那我这样讲,你喜欢啦?”
温拾猛地回头,夜风一吹,后背发凉。
宋庭玉面色紧绷,赶紧恢复正常,偏过头不看温拾,“果然不好听。”
“好听,像是你在撒娇一样。”温拾小步挪到宋庭玉身边,“真正的港湾话怎么说?”
“怕你听不懂。”
“学一学就能听懂了。”温拾笑的自信,还没遇上过他诚心想学,但却学不会的语言呢。
宋五爷刚想说“我教你”,却眼皮一抖,不知道从哪掉下来的风沙,落进了他眼睛里,蛰的他顿时合上了一边眼,“嘶……”
“我刚刚好像看见个飞虫,撞你眼睛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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