试着试着, 一罐就下了肚。
已经开启第二罐的申拾武见倚靠在餐桌旁的申思杨已经有些迷糊, 瞬间把自己带进去一块嘲笑:“儿子,你这酒量随你爸我啊,三杯倒。”
申思杨手肘拄在餐桌上, 托着脑袋懒洋洋问:“袁女士酒量很好?”
申拾武张口就吹:“你妈!千杯不醉!想当年, 叱咤风云, 酒届传说……”
没吹完, 就挨了袁琳菲一个脑瓜崩:“醉了就上去睡, 别在这扯胡话。”
申拾武笑嘻嘻地挨到袁琳菲身边:“老婆,夸你还不行嘛。”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的,声音逐渐在申思杨的耳中变得模糊。
第一次喝酒,申思杨有些不能适应酒后的微醺感。
大脑仿佛不受控制,视线总忍不住往桑怀杞身上落。
不受控的感觉将申思杨拉扯回半年前。
这半年来逐渐与桑怀杞拉开距离,申思杨险些要忘记,半年前曾经涌动过的奇妙感情。
那时候说要自己想清楚的事情,到现在也没想清。
申拾武说得倒是没错。
多喝下去两口酒,酒似乎也没有那么难喝了。
喝完一罐的申思杨再打开一罐。
有一下没一下喝着,偶尔听见有人与他说话,他就直线思维地回应两句。
话题从他身上绕走,他便又不受控地去看桑怀杞。
脑袋有些沉。
眼睛睁睁合合。
忽然听到桑怀杞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他才稍微醒过来一点神。
醒神后往餐桌上一看,发现已经不见了申拾武和袁琳菲的身影。
他有些迷茫地朝桑怀杞看去:“我爸妈呢?”
桑怀杞温声应:“刚上楼,我们也上去?”
申思杨晕乎乎看向身旁的人。
视野有些模糊,他眨了眨眼把人看清,才乖顺地点了点头。
桑怀杞率先起身,而后伸手去扶明显已经喝醉了的人。
两人这半年来肢体接触逐渐减少。
他在有意克制,申思杨也在有意避让。
可醉了酒的人没有这样的意识。
桑怀杞伸手去扶。
坐在椅子上的申思杨只是仰头看了眼伸到面前的手,便没有丝毫犹豫地将自己的手搭了上去。
桑怀杞将申思杨扶起身,轻攥着他的手的申思杨也没有丝毫要松开的意思。
注视着面前安安静静反应有些迟缓的少年,短暂地思索过片刻,桑怀杞收拢掌心,就这么牵着申思杨,缓慢往楼上走去。
窗外天已黑。
天空被乌云笼罩,黑漆漆不见明月星辰。
入夜的凉风穿过大开的窗户灌进卧室。
桑怀杞牵着申思杨走近卧室。
关上卧室门,正打算松了申思杨的手去关窗户,却发现少年仍攥他手掌攥得紧。
桑怀杞垂眸与申思杨对视。
醉了酒的少年双眼雾蒙蒙的,眼神里带着点执拗,坦然地与他对视。
桑怀杞感觉心脏被挠了一下。
细细密密的疼。
他重新牵回申思杨的手,拉着人走到窗边。
单手关上窗,他转身重新看向申思杨,出声问:“要洗澡吗?”
申思杨盯着他,反应慢半拍地回问:“你洗吗?你洗我就洗,你不洗我就不洗。”
桑怀杞与他对视片刻,抬手拨开他额前的碎发,而后轻抚他额间。
不粘腻,今天应该没怎么出汗。
申思杨虽然怕热,但不是易出汗体质。
夏日里除非热到极致,否则他身上基本都是干爽的状态。
见状,桑怀杞收回手,再次道:“那就明天起来再洗吧,现在要睡觉吗?”
以为还会是和刚才一样的答案。
谁想这一次,申思杨非常坚定地摇了摇头。
分明已经非常困的人,连眨眼的频率都比平时高了不少,却执拗地说不要睡。
桑怀杞说不出话。
好一会,他才找回声音,尽量将语气放柔:“我抱着你睡好不好?”
申思杨这一回没再摇头。
只是也没再点头。
盯着桑怀杞看了好半晌,他冲桑怀杞张开手。
桑怀杞顺势将他抱起,往床边走去。
刚在床边坐下,准备躺。
他怀里的申思杨忽然圈紧了他:“不要躺,我不睡觉。”
桑怀杞停了动作。
他僵坐在床边半晌,最终调整到一个让申思杨舒服的姿势,听了申思杨的没有继续躺下。
没有沾到床,窝在桑怀杞怀里的申思杨瞬间放松不少。
他脑袋搭在桑怀杞肩头,嗅着鼻前熟悉的令人心安的花香,轻轻出声:“小杞哥哥,我们聊聊天。”
桑怀杞轻搂着申思杨,声音温柔:“想聊什么?”
申思杨趴在他肩头半晌:“你好久都没有抱过我了。”
声音里夹杂着一丝微不可见的委屈。
桑怀杞喉头发紧:“下午不是抱过吗?”
申思杨不同意:“那个不算。”
桑怀杞轻拍他后背,认可了申思杨的说法:“对不起。”
“你别道歉。”申思杨稍稍往后倾身,仰头看他,“我知道你也不想的。”
过近的距离交织了两人的呼吸。
申思杨盯着桑怀杞看了会,又重新窝回桑怀杞怀里,脑袋埋回到桑怀杞肩头。
“小杞哥哥,”他又出声,“我这半年做得好吗?”
申思杨没有说清是什么做得好或不好,桑怀杞却瞬间会意。
他仰头看向天花板泛着暖黄光芒的灯,任由针扎般的痛感在心间蔓延。
“做得很好。”
窝在他怀里的人忽然安静了下来。
这一回安静了很久,他才再一次出声:“那我……”
声音忽然顿住。
桑怀杞感觉到怀里的人在发颤。
很小幅度的颤动。
明显是忍了又忍,压了又压,才好不容易说出后半句话:“我现在,是不是算是合格的大人了?”
申思杨很努力在平静地说这句话。
可话说到最后,声音还是打了颤。
桑怀杞久久没能给出回应。
强撑的意识最终还是败给了酒意上涌后疯狂的困意。
申思杨没能等到答案,就窝在桑怀杞怀里没了响动。
他再醒时,是被一声剧烈的雷声惊醒的。
房间黑漆漆一片,窗外雨声大作。
小睡了几个小时,醉意散去大半。
短暂地适应过黑暗,申思杨注意到空荡荡的床侧,瞬间从床上惊坐起。
抬手按亮卧室的灯。
屋内寂静得可怕。
墙上的闹钟指向深夜两点。
每晚都睡着两个人的床,今晚却只剩他一个人。
巨大的恐慌将申思杨笼罩。
浑身如坠寒窖般发冷。
申思杨慌张地跑下床,拖鞋也顾不上穿,赤着脚便跑进浴室。
没人。
卧室没人。
浴室没人。
——我的守护灵昨天走了。我一觉睡醒,就怎么都找不见它了。
在申思杨睡梦中惊吓了他无数次的话语再一次浮上脑海。
裹挟着窒息的话语重重叠叠倾占满他的大脑,将他束缚得喘不上气。
申思杨瞳孔发直地跑出卧室。
灯也顾不上开,就朝楼下跑去。
客厅没人。
厨房没人。
一楼的储物室也没人。
申思杨紧张得忘了呼吸,摸着黑便重新往楼上跑去。
太过着急,脚背撞到楼梯。
顷刻间上涌的疼痛感瞬间将他击垮。
忍了半年、一次次欲涌出又一次被他生生咽回的眼泪终于越过阈值,冲垮堤坝,疯狂涌出。
申思杨忍着疼从楼梯上爬起,任眼泪横流,继续往楼上跑去。
翻找遍一个又一个房间。
希望一次又一次落空。
找回到他亮着灯的卧室门口。
申思杨在泪眼朦胧间瞥到卧室里的身影,一下子停了动作,愣站在原地,害怕是错觉般地不敢迈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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