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上换洗的衣服去洗澡。
洗澡时忘了脚上还有伤,水透过纱布渗进伤口,刺激得申思杨浑身颤了一下。
他下意识关掉开关。
浴室里瞬间变得安静。
他借着手机手电筒的亮光,看脚上被水打湿的纱布。
刺痛感久久无法消去。
申思杨轻轻眨眼,忽地感觉到脸上一湿。
他有些懵地抬手去摸脸,忘了手本就是湿的。
没摸清脸上的泪渍,反倒将整张脸都抹了个湿。
洗完澡回到房间。
申思杨拆掉脚上的纱布,发现脚侧的伤口已经被水泡白。
他盯着被泡白的伤口半晌,忽然觉得很疼。
说不清缘由的疼。
他转身去拉床里侧的书包。
将书包里的书签和绿盒子再一次掏出,整整齐齐摆在床上。
盯着看了好久好久,他摸过手机,给袁琳菲拨了通电话。
电话拨打的过程中,他不受控地想,要是桑怀杞有手机就好了。
有手机,至少能在电话里告别。
“不是说山里信号很差吗?怎么还给你老母亲打电话啊?”
袁琳菲的声音拉扯回申思杨飘散的思绪。
申思杨下意识扬起笑,笑意却不达眼底。
忽然想起袁琳菲看不见,他干脆连装出的那一点笑也收了。
开口的声音倒是和往常无异:“今晚只打了一遍就打通了,应该是我的爱意感动了天地。”
申拾武的声音争着从电话里传出:“儿子,你要这么说,爸爸可就伤心了,你上回打的是你爸我的手机。”
“爸,有些事实你早该认清。”
电话那边的袁琳菲一通乐:“好了,说正事吧,我和你爸要睡了。”
申思杨轻笑:“这么确定我是有事?就不能是我想我家袁琳菲女士了?”
申拾武的声音又争着传出:“那你家申拾武先生呢?”
申思杨再次道:“爸,有些事实你早该认清。”
“我要挂你电话!!”申拾武在电话那边怒吼。
申思杨终于露出一抹发自内心的笑。
他垂下眼,再次看向床上的纸盒和书签,再一次开口时,声音变得正经:“袁琳菲女士还是非常了解我的,我来解锁我封印在您那多年的压岁钱了。”
电话那边安静了一瞬,袁琳菲轻笑:“以前不是天天嚷嚷着那是你的老婆本,让我给你按年算利息,必须存到你结婚的时候再给你吗?”
申思杨往后躺倒在床上,侧过身看窗外的月色。
“现当代有志青年,还怕挣不到老婆本?下一个年薪百万就是你儿子,袁琳菲女士。”
袁琳菲和申拾武一块在电话那头笑。
笑了一会,袁琳菲才开口:“说吧,要拿去做什么?”
申思杨想起和桑怀杞一起躺在这张床上的那个夜晚。
他拉过书包,从里面摸索出数码游戏机。
游戏机已经没电。
是播放通关游戏动画自动播放到没电的。
他将游戏机拿在手里把玩,重新看向窗外的弯月。
“我看到了一朵急需养分的花骨朵。”
短暂的安静过后,袁琳菲的声音从电话里传来:“你不给他浇水,他就不会开花了?”
“会。”申思杨斩钉截铁道,“就算我不给他浇水,他也一定能够开成最独一无二的那一朵,但会需要很长时间,经历很多痛苦。”
申思杨收回落在窗外的视线,侧过身,看向屋里的灯。
灯光晃眼。
晃得他眼前重重叠叠地出现桑怀杞的身影。
少年踩在凳子上,仰头专注修理着电路。
衣摆因为抬起的手臂被牵起,露出一截劲瘦的腰。
忽然,修理完电路的少年从椅子上走下。
他走到床边,微微弯腰,朝申思杨露出温柔的笑。
申思杨紧盯着那抹笑,直到眼里的幻象消失。
他抬起胳膊挡住眼睛,任由自己陷入一片漆黑寂静之中。
“可是袁琳菲女士,”许久后再次出声,他用前所未有的认真语气开口,“我想让他在最好的花期盛开。”
第104章 独一无二的茉莉花(完)
早上的第一班车在六点。
小队一行人早早在公交站等候。
因为村长不在, 送行的是学校校长和几名学校的老师。
六点整,公车准时到达公交站。
车门打开,申思杨看着空无一人的公交车, 心底里的最后一点希望落空。
一行人告别上车。
公交车晃晃悠悠开上石子路, 逐渐将郁郁葱葱的山林抛远。
申思杨看着窗外, 听见任其感慨:“一个星期前坐车来的时候,我被晃得差点吐在车里, 还暗暗发誓永远不会再来了。现在就是让我再晃十遍,我也还是愿意来。”
任其感慨着,抹了把眼角的泪花:“我喜欢这里的小孩,村民、村长、老师都太他妈好了, 靠!老子毕业了就来这长期支教。”
任其刚情绪失控地要哭出来, 忽地见申思杨眼中悄无声息地滚出一滴眼泪。
他瞬间懵了,都顾不上自己哭了, 抹抹眼睛惊讶道:“我刚刚是眼花了吗?你眼睛里滚出来的那玩意儿是眼泪吗?你竟然会哭?”
“你不是……”任其惊讶得话都说不顺了,“当初给跟咱们寝特熟的那几个学长开送别晚会, 我们一个个哭得跟傻逼似的,你都能乐滋滋地提醒大家少喝点,免得耽误学长明天早起赶车。现在这儿才七天, 谁这么触动你啊?”
申思杨眼眶中的眼泪一滴接一滴滚出。
他放弃挣扎般地将脑袋抵到玻璃窗上:“风辣眼睛。”
任其一脸无语:“你傻逼还是当我傻逼?”
申思杨幽幽道:“当你傻逼。”
任其气笑了:“你大爷的……”
高低准备骂两句时, 见申思杨眼泪掉得跟开了闸的水龙头似的,又骂不出了。
他掏了几个口袋,没掏到纸巾, 只好口头道:“没事吧?你这哭得有点吓人啊。”
申思杨垂下脑袋:“没事, 让我安静会。”
任其张张嘴巴, 想说点什么, 又不知道该说点什么, 最后只好任申思杨安静去了。
——
开进村里的公交车到站。
和往常时间无异,下午三点半。
桑怀杞背着背包下车,和村长一起往村里走去。
村长和他闲聊:“小杞,你这回拿的茶叶那么贵,不合适卖的。”
桑怀杞轻声解释:“不是卖的,送人用的。”
村长听见这话,笑道:“送住你家那小老师吗?那小老师是个非常不错的好孩子啊。”
桑怀杞露出一抹浅笑:“嗯,他人很好。”
两人一路闲聊回村庄,到岔路口分开。
桑怀杞回到家时,奶奶正在厨房煮毛豆。
听见动静,奶奶的声音从厨房传出:“回来了啊?”
桑怀杞应声:“小姗睡下了?”
奶奶笑应:“睡好一会了,这小丫头最近越来越能睡。”
她说完,想起什么,又道:“小老师走前说留了东西给你,在你屋里桌子上,你回去到桌上找找,可别把人留给你的东西弄不见了。”
桑怀杞浑身一僵,刚扬起的笑容瞬间凝固在脸上。
“什么走前?”
“我听学校老师说,咱们这儿明天又要开始下暴雨咧,所以小老师他们提前一天走了,今天早上刚走。你说你也是……”
桑怀杞脑子嗡嗡作响。
后面的话一句也没听清,他大脑一片空白地往里走去。
没有回自己房间,而是去的申思杨房间。
床单、被罩、书包、鞋子、书桌上的书……
属于申思杨的一切全都消失得一干二净。
巨大的恐慌瞬间将桑怀杞笼罩。
他转身出门就要往外跑去,想到奶奶的话,又调转脚步去了自己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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