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吻上了谢玹。
这个吻却并不如他的眼神般炙热。像在品尝一件精脍的食物,先是咬住下唇,轻轻舔舐,宛如幼犬舔舐伤口。
李徵一点点地亲他,蜻蜓点水般触碰又离开。从唇珠到唇角,再到撬开紧闭密辛之后,去亲吻他的舌尖。
谢玹被亲得胸膛起伏呼吸急促,颤抖的气息无法从嘴中泄出,只好辗转至鼻息,化作火焰一般的温度。
“萧先生与你龙阳之兴传得满城风雨,秦庭与你同去同归,而我,却只能在这昏暗的室内趁你之危。”
“秦庭在外面吧?他知道我怎么亲你的吗?小殿下?”
谢玹隐隐开始不耐,却忘了自己腰间还在李徵的“掌控”之下。斥责的话语还未出口,便被李徵向上一抱,手掌探入了衣袍之间。
“再往深处去,小心我剁了你的手。”
间隙里,谢玹终于能说出一句话。只可惜在如此缱绻暧昧的氛围之中,没什么威慑。
他阖着眼,脸上渐渐显现出一丝绯色,美得有些让人挪不开眼。
李徵轻柔地覆在他耳边。
“你看我一眼罢,小殿下。”他缓缓说道,“或者,你嫌我脏吗?每次见你,我都一身血污,每次见你,我都害怕弄脏了殿下的眼。”
他的身上确实都是自己的血。
李缙只让李郁杀他,没让李郁虐待他,这些鲜血淋淋的伤口,都是李郁的自作主张。
谢玹睁开眼。
在如此狼狈的境况下,李徵的眼依旧在发亮,这让谢玹想起初见他时的场景。
囚禁之所阴暗潮湿,他却能在那昏暗不见天日的地方踏出一条路来。他要亲手撕碎世人覆在他身上的命运,要剜除烙在自己身上的疤痕。
要扬四海,名青史,这亦是他的欲望。
谢玹不禁嗤笑。
这样一个人,竟然问他嫌不嫌自己脏。
谢玹伸出手捏住李徵的下颚,将他的脸转过来,面向了自己。此时此刻,李徵脸上亦有不知在何处溅到的血点,谢玹凝视半晌,用指尖帮他拭去。
“你觉得呢?”谢玹问。
就像李徵说的那样。
每一次见他,谢玹都会见到满是血污的他。可是每一次,谢玹都会帮他擦去。
这场剖陈真心,足以令谢玹埋藏的心思动摇。
他很少害怕什么,他不相信真心,却又害怕别人真正递给自己一颗完整的、火热的心。
李徵微微怔住,随即轻笑出声。
他顺着谢玹的手,再次俯身下去,堵住了所有将要出口的声音。
作者有话说:
小蜻蜓啊,犹豫就会败北啊
你看,被小荔枝抢先了吧
第56章 三人行,必有我“师”
李徵身上皆是皮外伤,伤情并不严重。但大大小小的伤口同时出现在一个人身上,一打眼看过去,还是有些骇人。
人既已救到,火自然得扑灭。不然届时李缙卷土重来,却发现家被烧没了,不得冲到太后面前闹出个好歹来。
出了李府,已有马车在外等。谢玹一抬头,便见秦庭手持缰绳半靠在马车侧面,目光悠悠望向远处,不知在想些什么。
这位秦家家主即便站着等人,也记得时刻维持身上的风度,折扇摇得翩翩然,身影风姿绰约,捏着一束缰绳也捏出了纵马扬鞭的气度。
仿佛不久之前在谢玹面前竖起的警惕与展露的冷硬只是一场虚梦。
谢玹多看了几眼,忽觉肩头一沉——李徵原本还能靠自己行走一段路,眼下不知怎么,突然失了力气,病恹恹的,将整个身体的力道全靠在了谢玹的身上。
他一个及冠的成年男子,压得身形尚且单薄的谢玹一个趔趄,险些栽倒。
谢玹偏过头,有些狐疑地问道:“怎么了?”
“头晕。”李徵道,“想吐。”
伤着头了?
谢玹不疑有他,伸手贴上他额头探了探:“先忍耐一下,随我入宫,我让皇祖母找个御医给你瞧瞧。”
不久之前,赵闲托人带的口谕已传到,说是太后急招李徵入宫。各中缘由不用言明,谢玹便已知晓大半。
李徵有胆识、敢破亦敢立,野心如滔天猛浪。若非生于李家,若非囿于出身的牢笼,恐怕他如今不是豪杰便也是这个汴梁城数一数二的人物。
太后若有心,定然会知悉李徵这番动作后的深意,亦会接下他作为李家人而抛出的饵。
思忖间,秦庭回望过来,那股带着笑意的目光落在了谢玹身上,随后向侧面一飘,看向了李徵。
“应寒兄?”秦庭微微讶异,“怎的这般狼狈?教我险些都认不出了。”
李徵眼皮都抬不起来,一幅气若游丝的模样:“让槐序兄笑话了。”
“岂敢岂敢。”秦庭笑了,“应寒兄马上便要成为太后娘娘眼前的大红人了,日后若潜鱼翻身,秦某还要你多多照料才行。”
话说至此,他话语一顿,持扇敲了下自己的手心,像想起什么似的:“我倒忘了,太后娘娘刚差我随同小殿下去永州督办开凿运河一事呢。那这个日后,恐怕要等我与小殿下回来才行啊。届时应寒兄可别忘了请我喝酒。”
谢玹:“……”
他睨着眼,将秦庭上下打量了一番。
这厮方才不是还藏着掖着自己的那番小心思,说什么也不肯将真心示人?如今这幅要把李徵从他身上扒下来的架势又是从何说起?
再说了,他秦家只出个钱,怎么落到他嘴里,就像是要顶替工部的活计,干出个千秋伟业似的?
几人手忙脚乱地将李徵扶上马车——事实上手忙脚乱的惟马夫一人而已,原本谢玹是要去帮忙的,可他刚上前就被秦庭捏着袖子拽到了一边,话里话外满是嫌弃,说,将自己的马车弄脏了就算了,人可不能弄脏。
谢玹嗤道:“谁是你的人了?”
“那我是小殿下的人。”秦庭眯眼笑道,“整个秦家都受小殿下差遣,我如何不是小殿下的人?”
可惜,谢玹的身上已经全是血污了。
从李府出来的那段路程里,李徵不是不能自主行走。但他到底刚遭受过李郁的私刑,外部的创口尚且可知,内里却不知道有没有看不见的伤,谢玹不敢随意下定论,便一路搀扶着他走出了李府。
他身上那套月白连藕色的衣裳,数胸口处的血渍最为显眼,在亮白的绸缎上似一朵绽放的牡丹。
暗沉的血色衬得谢玹的碧色双眼愈发透亮,像多云夜空里澄澈的星子,惹得秦庭多看了几眼。
马车达达往皇宫的方向驶去,李徵坐上马车后,便阖上眼靠在窗的一侧不动了。谢玹对伤情方面一窍不通,见李徵的脸侧苍白如纸,呼吸也微弱不可闻,心中便升起了丁点烦躁。
可要照顾李徵身上的伤,马车又不能走得太快。谢玹盯着李徵的脸看了半晌,还是忍不住唤了他两声:“李徵。”
李徵没有动静,好似睡过去了。
谢玹原本与秦庭坐在一侧,见状想起身去探探李徵的气息,却被秦庭一下扣住了手腕。
“你若现在过去,他就要黏住你不放了。”
谢玹:“?”
“不信?”秦庭轻笑一声,眸中暗光乍现。
倏地,他手上骤然使力!
谢玹本就没有站稳,眼下被这么一拉,重心猝不及防地向后倒去。秦庭当然不可能任其摔倒,他早有预谋地将折扇“啪”一下阖上,熟稔地揽拖住了谢玹的腰身,将他拽到了自己的腿上。
下一个瞬息,仿若还生死不知的李徵,蓦然睁开他那双寒潭般的眼。
秦庭抬了抬下颚:“你看。”
谢玹:“……”
秦庭一计未完,又生一计。借着马车的摇晃,他一边箍住谢玹,让他的身躯与自己牢牢贴合,密不可分,一边把住谢玹的后脑,轻轻往下一压。
二人霎时四目相对。
谢玹冷冷地盯着他:“你到底想做什么?”
秦庭道:“自然是做想做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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