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在永州的军队,还是有能力与这姓薛的一战的!只要他能拖延到领军发现异常!
生死关头,李缙的脑子转得飞快。
这时,他才明白过来,为何他明明与姓薛的喝的是同一碗酒,姓薛的没事,他却中了招。
客栈里,凤九渊斟的茶!
世间有各种奇药,有一击毙命的,有喝了便有药瘾从而控制人如傀儡的,也有两味分开喝无事但混在一起喝便毒性大增的!
他谨慎至此,却还是着了道!
原来在他尚未察觉的时候,那几个短命小子就已成了一丘之貉!
李缙恨得牙痒痒。
但他还有活下来的余地。
萧陵最初与李缙合作,就是看中李家私兵的实力。毫不夸张的说,李家及投靠李家的世家们,拿无数的金子砸出来的军队,就算是怀远王府都能攻破,还怕这些阎王爷都不收的残兵老将不成?!
思至此,他大喊一声:“等等!”
姓薛的部下并未停住脚步,他们铁了心的贯彻话多必有意外发生的原则,势必要把李缙丢进湖里。
情急之下,他只能最大速度地牵动嘴皮子。
“你们就算杀了我,也无法调动我手下的人!若要他们听令,需要我亲自出面,还要只有李家嫡系血脉才能打开的令牌!”
这是他的底牌,也是让他下决心与萧陵合作的原因。李缙心中忐忑,但并不畏惧,萧陵想反,唯有萧氏旧部,根本不够。他需要自己的李家的私兵。
然而下一刻,忽有一人出声,犹如一道泛着寒刃插进李缙的胸口。
“你是说这个吗?”
扛着他往湖中心走的脚步终于停了,可这并不是什么好兆头。随着话音落下,一个人被猛地一推,踉踉跄跄地倒在李缙的眼前。
看见那人的脸,李缙枯草般的面容瞬间惨白。
那人有着和他一模一样的脸,却在哭喊着叫他:“爹——”
李缙颤抖着伸出手,想要去摸摸这个人的鬓变,余光却瞥见了另一双脚。
他俯首看去。
不知什么时候起,在他的印象里,那个总是伤痕累累的庶子,如今已然长得这么高大了。
李徵一身雍容的华服,他好像是特意这么穿的……亦或者,是刚从某处需要身份的场所出来。总之,他们的身份戏剧般地颠倒了个儿。
似乎一直以来,李徵是李大人,李缙才是那该踩进淤泥中的尘埃。
“你不是一直想李郁继承你的东西?我体恤你,让你在死之前看一看他,也算了却你一个心愿。下了地府,可不要化作厉鬼来找我。”李徵缓缓道,“不过,就算你真的化作厉鬼来找我,我也能把你撕得粉碎。”
他站起身,像驱赶虫蝇一般挥了挥手:“安心去吧。”
薛先生面色凶煞,但在面对李徵时,却是和颜悦色的。
他微微俯首,权当给这位朝廷命官行了个礼:“辛苦李大人跑这一趟。”
“薛先生才辛苦。”李徵从怀里掏出一块令牌。那令牌上血迹斑斑,好像刚从血池里被捞上来似的,但金色的牌面被血色浸染过后,呈现出一种别样的颜色来。
他将令牌递给薛先生:“没想到李郁的血还有这个作用……薛先生,东西就交给你了。”
薛先生起先并没有接:“李大人不自己留着?”
被金钱浸泡着生长起来的私兵,是一块巨大的充满诱惑力的饼。他以为,没有人能拒绝这个诱惑。
他凝视着眼前的人,却见这位刚刚及冠,面容还算稚嫩的青年微微一嗤:“不了,我嫌脏。”
李徵这辈子除了身上的血,再也没有从李缙身上得到过什么东西。
但他总不能把自己剥皮放血——这世间大好的东西,挚爱的人他还未一一尝够爱够,他还得好好的活着。
兴许是知晓自己已经无力回天,李缙看向李徵时,眼里多了些其他的东西。
“应寒。”李缙道,“我并未真的伤害过你,你所有的处境,都是你娘和你的兄长造成的,还有你的命格。你刚出生时,我便去般若寺替你求了符,至今还挂在宗祠里。还有……你被扔到乱葬岗的那一年,我还训斥了你二姨娘,这才使得她将你抱了回来。”
他缓缓喘了口气,试图缓解亲临死亡的恐惧,呼出的气体都在发抖。
“身为李家人,你倒戈偏向太后,让我丢了官职回到永州,我也并未真正地对你做过什么,我始终认为,你一直记得自己姓李,只是一时被恨意蒙蔽,走不出来,忘了自己身体里留着李氏的血。应寒……不要执迷不悟了……”
李徵回头看他:“你说的对。”
李缙面色一喜。
“我天煞孤星,从小亲缘单薄,但你却好似有九条命,怎么也无法被我克死。”李徵说,“所以我有点好奇,今日你遭逢大劫,是否也能逢凶化吉?”
他不再看身后的目光,就好像二十几年来,他始终走在自己相信的道路上一样。
第113章 谢小羊入虎口
李缙若死去,尸体上不能留下明显的伤口,即便有李郁伪装成他的模样,也应当为事成后做些准备。意外落水,死在湖底,是他最好的结局。
因为他的擅自行动,太后陷害萧家忠良一事比预计时间更早地传开来。这些流言顺着风吹到了京都的汴梁城,最终成了小孩口中玩闹时诵唱的歌谣。
想打败一个人,就要先击溃他的心防。
可惜太后天生冷心,这些没有证据的传言只如隔靴搔痒,并不能拿她怎样。她代掌一国之君,谁多嘴,她就能让谁闭嘴。
堵住悠悠众口的方法有很多,绝对是实力就是其中一个。
王骐得知了京城的异动,曾与她修书一封。内容寥寥,唯有一句:“可有把握揪出所有逆党?”
太后也只回了八个字: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这一来一回,便将太后真正的心思摆在了明面上。
今天这个局面,或许是她在暗中推波助澜的。早在让谢玹离京奔赴永州之际,她就决心,与其继续封存这个秘密,不如自己主动抛出。当这个流言一出,四海之中诸多双想置她于死地的手,不会没有动静。
届时,所有能危及江山社稷、危及她手中权力的人,都将如沙地上的水珠,看的一清二楚。
王骐与她是同一根绳上的蚂蚱,当年萧家军遇难,做决定的是太后,出手的,可是王骐自己。西南镇军看似处被王骐握在手中,实际上,太后才是那个操盘之人。
是故,无论是街头巷陌,还是高堂庙宇,一旦有动摇江山的人言出现,很快,便又像一阵风一般消散了。
彼时农历八月廿五,中秋刚过,重阳将至。朝中上下人言谨慎,话都烂在了肚子里。
另一边,谢玹失踪的事还被瞒着,一来,监造司的人顾不上将这事上报,二来也有顾时清在其中兜着的原因。
谢玹离开前曾暗示他的话,他一直记得。虽然不知道谢玹要干什么,但他知道,谢玹需要时间。
与永州只有一座山相隔的另一边,谢玹也即将启程。
只不过在启程之前,他还得履行一下自己的“金口玉言”。
轻罗小帐翻红浪,灯影摇曳人一双。
那夜谢玹视线受阻,行动被限制在狭小的一方,仰着面毫无遮挡。
他被控制得动弹不得,又什么也看不见,触感与听觉便被无限放大。秦庭好像很喜欢让谢玹处于未知的状态,无法触摸,无法看见,无法掌控。
只有失控。
翌日。他坐在马车里,神色怏怏,连手都抬不起来。
马车哒哒地走着,并不快。四处都是崎岖的山路,偶尔路过不平坦的地面,抖得宛如山崩,谢玹都会蹙起眉头。
越过山路进入官道,才能快马加鞭赶路。车上只有谢玹与车夫一人,暗处虽有护卫,但隐蔽了身形,连谢玹都不知道人在哪。他借着车窗外的光掀开自己衣服看了眼。
大片的青紫与绳痕,尤其是腿根处,刺眼到谢玹只瞟了一眼就立马拉起了衣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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