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谢玹如此不加掩饰地嘲讽,秦庭也没生气,反而像逗小孩儿似的,笑眯眯道:“这就生气啦?”
他把折扇从右手转到左手,又从左手转回右手,一脸的漫不经心:“应寒兄还说,你是个有趣的人,与宫中那些木讷的皇子不同呢。依我看,有趣是有趣……只是,脾性未免也太大了些。”
李应寒?李徵?
秦庭与那位庶子怎么走到一起的?没记错的话,秦家与李家水火不容吧?
今日看的这场戏,若秦庭没说谎,那位戴斗笠的男子是李缙的人,那么其中的交易定然不同寻常……
是了,这交易要在暗中进行,定然被设立了层层的机密关卡,旁人很难寻到,秦庭又没有手眼通天的本事……顶多让手下的旧部在宫中安插几个探子。他能如此清楚地知道这场交易的地点与时间,并对其进行有效拦截,定然已得到确切的消息。
那么……
当初李徵被关在屋内,又遭受严刑,身上到处都是伤这件事,是否也与他发现了这场交易有关?
谢玹心思百转,大致理清了事情的全貌,如今,便只剩下两个问题了。
有了目的,被强行留下的不虞终于消散殆尽。谢玹状态一变,学着秦庭的姿势,将手肘撑在桌上,道:“你若真想带领秦家偏向皇室,为何是我?”
十皇子如今最受宠,六皇子的心思也蠢蠢欲动,数位皇子中,只有谢玹,看起来最平庸,也最不起眼。想要挽救秦家,借皇权而为,为何选择他?
二人如初见般沉默对视,秦庭嘴角依然挂着那抹淡笑,仿佛天地间没什么东西能令他感到不快。
聪明人之间的谈话,勿需多言,一个眼神便已足够。
谢玹想,这厮还真的在宫中安排了探子。
眼见谢玹神情变换,秦庭心中了然,开口道:“我最喜欢交易了。钱、权、人、物,有来有回,童叟无欺,双赢的局面,何乐而不为呢?”
谢玹道:“哦?那今日唱的这出戏,交易的又是什么呢?”
“这就要等我查清楚方才知晓了,小殿下。”秦庭重新展开折扇,翩然摇晃,“不过么,查来查去,总归是那几样东西。”
说罢,他又“啪”地一声合上折扇:“小殿下不是要回宫么?让下官护送你罢。”
他话音刚落,倏然间从四面八方涌来几个黑衣人,无声无息地出现在二人的身后,齐刷刷跪下:“大人、殿下。”
“嗯。”秦庭点点头,语速比方才与谢玹谈话时要快上许多,声音也沉上许多,“护送殿下回宫,切勿出现差错。”
“是!”
暗卫们训练有素,对谢玹亦彬彬有礼。谢玹被簇拥着,没走多远,却见秦庭又快步走上前来,将合上的折扇递到谢玹身前。
谢玹:“?”
秦庭:“送你。”
“……我有说过我要?”
“我瞧你总盯着我的折扇看,难道不是想要么?”没等到谢玹伸手去接,秦庭兀自将扇柄搭上谢玹的交领,“扇上的诗是我题的,秦家的书法之作,可是值得珍藏的好东西,能卖个好价钱。”
谢玹:“……”
天道有常,报应不爽。都怪他平日里常常噎得十皇子无话可说,现在报应找上门来了。
他垂眸看向折扇,扇面上的草书当真如秦庭这个人一般放浪形骸,每笔笔锋都不按寻常的来,但就是写的上赏心悦目。
谢玹将折扇掂在手中,忽而笑了。
“多谢。”
他与暗卫转身离去,又将折扇握在手中,扇柄末端的红叶挂坠还带有秦庭手上的温度,谢玹看了几眼,像想起什么,脚步微顿。
暗卫:“殿下?”
谢玹没搭理他,转身学着秦庭的模样,一手负于身后,另一手捻着折扇,在秦庭没反应过来之时,伸手冲着他的面部而去。
谢玹微凉的指尖险险擦过秦庭的脸。
随后,他装模作样地点点头:“嗯,手感不错。”
秦庭:“……”
暗卫们:“…………”
他们什么也没看见!
*
秦庭几近傍晚才回到家中。这处坐落在汴梁南城的府邸,依山傍水景色宜人。可惜新鲜的景色叫人流连忘返,而旧时的景色,往往便只能出现在过去的时光里了。
秦家世代出文学大儒,府邸内亦一步一景,水色与山色朦胧地像在雾里。秦庭穿过长廊,携带着一身浓重的倦意,往家的方向走去。
但目的地灯火未明,了无生趣。
他的脚步越走越慢,最终停在一声微不可闻的叹息里。
廊下的游鱼不知疲倦的游着,秦庭蹲下身,目光也随着它们游动。而后门廊下的另一侧,匆匆走来一个中年男子。
他步履急促,脸上带着未尽的怒意,对着秦庭便是一阵数落:“家主大人,你这一整天都去哪里了?”
秦庭动都没动:“出去喝花酒了,改天叔伯一起啊。”
被称作叔伯的男子愈发愠怒,但明显压抑着怒火,以为自己端得一幅谆谆善诱的长辈之风:“我瞧你连衣裳都换了,这一天怕是厮混的不知今夕是何夕了!槐序,你身为秦家新任家主,应当明白自己身上的责任。”
秦庭敷衍道:“明白明白。”
“我之前跟你说的你还记得么?秦家的祖训世代传承,不可断在你手中。槐序,你虽是家主,却到底年轻,在许多事上不知轻重,还需家里的长辈来帮扶……”
“皇权凌驾于万人之上,有千钧之重,你我不可逾矩,万不可行差踏错……”
游鱼兴许是被二人的谈话声惊吓到,在池底迅速地游弋片刻,随后便没入了阴影之中。秦庭意兴阑珊地站起身,正准备逃出折扇遮挡一下对方无礼的视线,却摸了个空。
他浅笑一声,眼底再不见方才的飒沓风流,反而冰凉如雪。
“叔伯说的是哪个祖训啊?是慎独自修,还是至诚尽性啊?可我秦槐序天生反骨,做不到至诚至信怎么办呢?”
“你……”
“叔伯别急啊,让侄儿把话说完。”
手中没了折扇,秦庭只好垂下手臂,在袖袍中无序地捻搓着指尖。
“祖辈时期的秦家家大业大,为了保持中立,祖父们想尽办法远离朝堂,却也逃不过流放的命运。谨言慎行?对皇室来说,无需谨言慎行,该是你受的自然会降罪到你身上。至于至诚忠君,就为了守着那点家业……叔伯,你不会不知道,世家们与上面那群人,本身就有着不可调和的矛盾吧?”
秦庭轻笑一声,笑声中尽是嘲讽与蔑视。
“在浪潮之中,你我便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
中年男子怒道:“孽障!竖子安能如此!家主落于你手,家业迟早要败在你的手中!”
“哦,原来你是想当这个家主啊。”秦庭懒洋洋地掀开眼皮,微微一讪,“那可不行,属于我的东西,那就是我的。”
第23章 谢十三你阴险!
十皇子从般若寺回宫没多久,便已预备好向王太后禀报香囊一事。
他虽不知那香囊有何用处,但依旧照了谢玹所说的做。般若寺的住持是个面露慈悲的僧人,十皇子不是第一次见他,往年每逢祭祀大典,皇祖母操办时,总会让十皇子在旁边观摩。
即便对权力争斗天生没有天赋,但他到底还是个在皇室权欲中侵淫了数年的皇子,些许察言观色的本事还是有的。
这香囊绝对不仅仅是普通的药浴香囊,十皇子敢笃定。
兹事体大,谢玹又是个满脑子都是鬼点子的人,想亲近谢玹是一回事,对他心生警惕亦是另一回事。况且前有借他暗中潜入李家,后有殿中夺他声势。
他判断皇祖母需要知道此事。结果兜兜转转,又听说太后不在寝宫,而去了勤政殿。
十皇子只好顶着逐渐如火一般炙烤的太阳,在勤政殿外等了许久,等来的却是太后娘娘仍旧在接见朝臣的消息。出来回信的是个奉茶太监,他公事公办地汇报完毕,一摆拂尘转身欲走,却又被叫住。
上一篇:穿越之霸爱龙妻 下
下一篇:听说贤者有点忙[穿书]
喜欢本文可以上原创网支持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