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余的,即便他再多活一辈子也猜不出李徵究竟想如何做。
是故今日李徵来向谢玹投诚,本就没有太大意义。
他思索着,浑然不觉李徵的手已经探到了自己身前。等他眼前一花,就见那李徵不知何时已倾身压过来,整个上半身都沉甸甸地覆在谢玹后背,还特意体贴地绕过了他的伤处。
靠得近了,他身上的血腥味也愈发浓郁。
不知是被迫与陌生的气息交融,还是被血腥味熏得头痛,谢玹顿时蹙紧眉头,厉声呵他:“李应寒,你大胆!”
李徵却笑道:“小殿下何故如此,臣只不过想看看兄长说的美人究竟是何种模样罢了。”
谢玹算是看明白了。每一回李徵口不对心,心思弯弯绕绕似回纹时,说出口的话比谁都情真恳切。
他并未有过多逾矩的行径,就连俯身过来也只是为了更好地用双手捧住谢玹的脸。
一面是背后重重未愈的伤,一面是李徵身上略带侵略性的气息,谢玹几乎又一次他人控制在手中——他很不爽,非常不爽。
下一回,若是占了上风,他一定要先把李徵这双手剁了!
李徵的手指不仅没有温度,触感还极其粗粝,不像大户人家少爷的手。虎口处层层叠叠的厚茧扎得谢玹眼睫轻颤,平日不见阳光的肤色几乎被磨出浅浅的红来。
“眉眼似墨,凛时如刀,弯似明月。”
食指划过谢玹的眉峰与眼睑,迫使谢玹不得不闭上眼,略带凉意的触感拂过,如一阵清风。
指尖的主人在谢玹眉峰处轻轻一点,继而提起手腕。手部的触感剥离,但束缚感仍在,谢玹睁开双眼,正对上李徵那双深沉的、充满探寻的眼。
李徵:“嗯,瞳色似剪秋之水,倒是很少见的颜色。”
谢玹神色不变。
“鼻梁坚挺,唇似衔珠。”李徵的手继续往下,最后落到谢玹的唇上摩擦着,“可惜唇型过薄。世人说,有此面相者,要么冷性,要么薄情……”
李徵眼含笑意:“小殿下,你是哪种?”
“说完了?”
谢玹冷冷地看着他,显然已经出奇愤怒了。
但李徵毫不在意,甚至自顾自地退后几寸,将谢玹整张脸纳入视线范围之中,以便观摩:“嗯……确实是难能一见的美人……嘶……”
谢玹趁李徵退开的间隙,瞅准时机,抬肘便击。
即便没学过多少武艺,不了解人体弱点,谢玹依旧知道如何能令李徵脱力——他身上犹带旧伤,亦未妥善处理,伤蛇打七寸,伤人伤重心。
手肘精准地击打在李徵的旧伤处,对方登时疼得眉心一皱,却并没有退后半步的意思。反而翻身压在谢玹身上,一手捏住谢玹下颚最脆弱的部位,另一手捂住正在淌血的伤口,嗤笑道:“小殿下好生厉害。”
谢玹被仰面摁在塌上,后背的伤处与被褥摩擦着,又痒又疼。
他气得直喘粗气。
他谢玹今天算是彻底明白了,李徵就是一条皮糙肉厚不怕疼的狗!
这殿内这般动静,鹿鸣居的护卫竟还没有察觉,今日他谢玹就要把这群玩忽职守的家伙全杀了!
谢玹几时被人这样对待过,气得要命,丝毫没想起来是自己吩咐不要无干人士前来打扰的,也没觉得自己是在迁怒无辜路人。
四周风声熙熙,小径旁的竹林似涛,被风扬起浪潮。
殿外嚷如波涛,殿内却唯有呼吸之声。
涛声被风带至殿外,淹没过二人静默的喘息。紧接着,时间犹如在某一刻停顿,“啪”的一声,殿门忽而被人由外打开。
殿内的二人顿时齐齐回头。
只见大殿门槛之外,一人青衫立襟小厮模样,他一手扶在轮椅之上,双肩与脑袋缩成一团,另一手捂着眼睛不敢多看,恨不得立马凿出一道沟壑钻进去。
而另一人端坐轮椅之中,神色无波,眼神却如霜刀。他今日穿了件月白色的常服,交领坠金,衬得肤色如雪。
只是,脸色亦如数九寒天的冰一般了。
李徵抬眼微讪,一滴血顺势滴落下来:“萧家……阿陵?”
作者有话说:
小谢:哦豁,翻车
第33章 菜鸡互啄
萧家阿陵这个称呼,着实是久远到有些上古的记忆了。连青竹都听得一阵恍惚。
彼时萧将军征战南北,萧陵随其左右,萧将军麾下的将士汉子们见他灵动,便时常阿灵阿灵的叫他。久而久之,这称呼便传到汴梁城中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地步了——萧将军有一名为阿灵的爱子,常年随父奔波于前线的战场。
但他们不知道,这位小少爷的乳名里亦有一字陵,且此陵非彼灵。
后来萧氏湮灭在皇权的巨轮之下,便更没有人知道,萧家阿灵的真名其实并不叫阿灵,而叫萧明煜。
谷中暗水响泷泷,岭上疏星明煜煜。
这李家名不见经传的庶子,年纪看起来与萧陵差不了多少,是从何处得知这个名字的?
青竹心中惴惴——倒不是担心自家先生听见这名有什么过激反应,毕竟如今这世上能让他心绪波动的事物寥寥无几。只是跟随萧陵多年,他多少学会了点看脸色识心情的本事,显然眼下他家先生心情宕到了谷底。
为什么?
青竹瞥了眼一旁正在缓慢整理衣物的谢玹,默默无言。
本以为只要做缩头乌龟就能蒙混过关的青竹,却在下一刻听见萧陵道:“青竹。”
他吓了个激灵,忙高声道:“是!”
“把屋子里的脏东西扔出去。”
“是……啊?”
鹿鸣居清雅幽静,自先皇在此处落脚更名为鹿鸣后,便被世家文人列入汴梁三大盛景之一。
脏东西……
青竹看向李家那位庶子,只见他领口沾染血污,大片的暗红色像刚从泥潭里爬上来……确实有点像。不巧的是,这一打量,恰好与那位阎王似的人物看了个对眼。
青竹:“……”
他在内心哭丧道:先生,你确定不是他把我扔出去吗?
“我竟不知萧家的遗子能出现在此,看来王锦瑟还是手下留情了。”
李徵缓慢地理了理衣襟。
他胸口处的伤口仍渗着血,在他眼里却像长在别人身上似的。只在谢玹那一手肘击打过来时有所触动,其余时候,便像个刀枪不入的铁人。
萧陵眼也不抬道:“我也不知李家养的狗能跑到这儿来,怎么,自家老子骨头给得不够,要来啃谢家的?”
李徵神色一冷。
论唇舌的厉害程度,还是萧陵更胜一筹,谢玹对此颇有体会。
前世在这位太师的庇佑下,谢玹没少亲眼得见他舌战群儒。都说他谢玹会些花言巧语,上能哄得谢青山喜笑颜开,下能训得奴才们哑口无言……事实上,名师出高徒。
在这一方面,先生二字可不是白叫的。
方才被压制在床上的那口气终于出了。谢玹悠然地拢起交领,下榻往主殿的茗炉处走去——方才说了太多的话,有些渴了。至于突然闯入鹿鸣居的二人,恩怨由他们自己说去。
“谢星澜。”萧陵忽而向他投去冷冷一瞥,“你若不介意浑身上下生满暗疮便直说,我自当由哪来回哪去。”
由得萧陵这样一说,谢玹才恍觉后背的伤口刺痛感要比方才更重。修养了大半月的伤口,被李徵来这么一出,就算结了痂也得再次撕裂。
谢玹心中不免对李徵愈发不满。
他好整以暇地抿了口茶,间隙里看了一眼剑拔弩张的两人,心想世家之仇果真铭心刻骨。在皇室面前需维持颜面关系,以免被分化,私下里遇见就如山川崩裂、江河逆流。
气消了,伤口的隐痛感又密密麻麻地攀附上来,谢玹把茶杯搁下,就要往萧陵身边走去。
萧陵既精通医术,今日他便是来看望自己的,可不能辜负了先生的一片好心。
可惜偏有人横插一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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