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屹从来没在他脸上看到过这么明显外放的表情,一时新奇,饶有兴致地打量了片刻,才往前走了两步,几乎挨到了拖地的轻纱帘。
“在想什么?”蒋屹从纱帘中间伸手进去,递给他一杯温热的牛奶,“接一下,我拿不住了。”
杜庭政没让他放在眼前的桌子上,沉默着伸手接了过来。
蒋屹收回手,轻纱合上,又把他阻挡在了外面。
杜庭政透过流水一般的薄纱望着他。
“别端着,喝掉。”蒋屹提醒说。
杜庭政在他的注视中,把一杯牛奶喝光,空掉的玻璃杯被他顺手搁在了桌子上。
蒋屹换了一只手,把另一杯牛奶也递进去:“这杯也喝掉。”
杜庭政这次看了那玻璃杯一眼才伸手接过来,蒋屹扶着怀里的花,催促他:“快一点,还有东西要给你。”
杜庭政扫了那束花一眼,把牛奶端到嘴边,喝了一半,将剩下的半杯放到桌子上:“喝不下了。”
“不是没吃饭吗?”蒋屹说。
杜庭政顿了顿,把剩下的半杯牛奶一口喝干净。
第102章 往前看
蒋屹终于把花递了进去:“奖励你。”
杜庭政攥着他的手腕将他一起拉进来, 蒋屹踉跄一下,又稳稳地被扶住了。
“管家说你在这里待了很久, 饭也没吃。”蒋屹弯下身,敛着眉梢,轻声问,“心情不好?”
杜庭政看着他不语。
蒋屹等了一会儿,继续说:“还是跟我有关?那你要告诉我,我才能知道, 抱抱你,亲亲你,反驳你或者,安慰你。”
里间连灯都没有,杜庭政能看清他每一根上翘的纤长眼睫, 还有眼睛里的窗光。
他送的花近在咫尺,散发着清爽凛冽的寒露味道。
他已经在安慰他了。
杜庭政沉默了足够久的时间。
他尝试着蜷缩手指, 能动。
脚尖也没有传来麻木的感觉,看来蒋屹没在牛奶里面下药。
“……我以为你不会回来了。”
他嘴上认可蒋屹说的‘会回家’, 心里可能并不信。
所以他没有赶去验证, 在茶水间里从天亮坐到天黑。
他等人告诉他,蒋屹又走了。这段时间他说过的话,做过的事, 甚至安抚他, 答应他求婚,与他的缠绵, 说‘不后悔’, 都是镜花水月,只为了再一次的逃离奠定基础。
直到他刚刚推开茶水间的门, 一颗轻慢跳动的心脏才尘埃落定似的回到胸膛里,逐渐恢复往日速率。
蒋屹往前俯身,挨到他的腿,伸手顺着那小腿一路滑到脚踝,揉捏那跟腱上的伤疤。
杜庭政目不转睛地看着他。
放在腿上的大捧鲜花阻隔了一部分视线,他看不到蒋屹衣服上的第二颗扣子。
随即他伸手将蒋屹拉得更近,拽到了自己身上。
他紧紧抱着他,先是理解了什么是失而复得,而后学会了心甘情愿,又无师自通什么是弥足深陷,情有独钟。
摇椅反复晃动,几下之后缓缓停止,但蒋屹仍有踩空的眩晕感。
他趴在宽阔有力的胸膛上,叹了口气,鼻尖抬起时蹭到了杜庭政的下颌:“有没有想我?”
如此直白的问题让杜庭政愣了一下,蒋屹提醒道:“说话。”
杜庭政回过神,也直白地回答:“一直在想。”
蒋屹满意了,唇在他颈侧亲昵地蹭了蹭。
他讲话比平时多了些含糊的鼻音,语速也稍慢:“六月十号,我会买票,坐车,去机场,下午一点四十五分坐波音777飞往伦敦。”
呼吸被圈在这一小片地方,耳畔,脖颈,侧颊都被波及到。
“你想去,”杜庭政意识不到他的声音在发颤,跟电话里一样,“随时可以去。”
蒋屹说:“如果你也想去的话,可以跟我一起。”
杜庭政的呼吸猛地一顿,过了一会儿另外半口气才被他彻底吐干净。
“……什么意思?”
蒋屹松开手,微微笑了一下。
这笑容太熟悉了,杜庭政不知看过多少次,面对面的,照片上的,视频里的。
杜庭政环住他,将他整个人往上托了托,追问道:“什么意思?”
蒋屹抬起左手,杜庭政因此看到了无名指上面的戒指。
杜庭政圈着他,顿了一下,熟练的用弱势的语气说:“我跟你,一起去国外?”
蒋屹身后是透过月色的窗,腰间杜庭政的手挡着他的去路,他没继续玩猫捉耗子的游戏:“既然决定要领证,是不是要先见见我爸妈?”
杜庭政抬起眼睛,视线掠过很多地方,最终停留在他瞳孔深处。
他刚要确认真假,就被蒋屹打断了。
他把满捧盛开的荷花拿到眼前,亮晶晶的眼睛里染着笑说:“我们往前看吧,哥哥。”
我们往前看吧。
年前去墓园,蒋屹拿着一捧采摘来的番红花,也说:“往前看吧。”
往前看吧。
杜庭政眼眶发热,几乎要克制不住。
去他妈的对不起,他盯着他说:“先见爸妈,然后领证,马耳他往南有个私人小岛,可以在那里举办婚礼。”
蒋屹刚要说话,杜庭政没让他开口,按住他后脑,跟他接了一个并不温和的吻。
大概他这段时间装够了正人君子,一个吻而已,里头的占有欲铺天盖地,凶的让人喘不过气。
蒋屹出了一层薄汗,勉强推开他,喘息着说:“详情你来定。”
“好,”杜庭政也微喘,眼眸深沉,他观察着蒋屹的状态,在亲密接触后学会了一点点的礼貌,“能进吗?”
蒋屹有必要为今后的幸福生活而努力。
坦白来讲他不是个口是心非的人,他说爽是真的爽,说不要……倒也要考虑情趣的成分是否在。
他妈的。
蒋屹早装不下去了。
生活需要很多情趣来添砖加瓦:“暴力一点,哥哥。”
上次明明再有几秒就到了,杜庭政见他抓床单的手太用力,硬生生的停下来。
这一缓,缓的蒋屹差点崩溃。
躺椅短暂地停止,随后又开始摇起来。
杜庭政偏过头,深不见底的视线描摹着他的每一寸五官:“这样?”
蒋屹习惯性紧着眉梢,轻轻啊了一声,在他耳边说:“嗯,老公。”
总算爽了。
上午蒋屹忙了两个小时,接手了两个不太重要时间还富余的实验项目。
中午打算去食堂凑合吃饭,刚一进去,迎面出来一个人,穿着一身运动装,肩上扛着一副球拍。
两人撩帘走了个对头,肩膀蹭了一下,对方的球拍脱手掉到了地上,发出“啪”一声响。
“不好意思,”蒋屹低头捡起球拍,递还给他,“人没事吧?”
“是我动作太大了,”对方也客客气气地说,接过球拍时愣了一下,“蒋教授?”
蒋屹看了他一眼,没什么印象,对方忙说:“我是化工学院的学生,选导师的时候意向选过您,不过您没选我。”
蒋屹礼貌地笑了笑:“应该是学生太多了,精力有限。你这是……”
“我刚考来,今天第二天上班。”对方满是阳光活力,双眼发亮,邀请道,“正准备去打球,您一起吗,我记得以前在学院您经常打球,我去看过您好几次比赛。”
“一毕业就考来了,”蒋屹看了他一眼,意味深长且心知肚明地笑了笑,“厉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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