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真要一起住吗?”
“你要反悔吗?”
“没有!就是……我、我不会做饭,也不会打扫卫生,更不会赚钱。如果要搬出去的话,妈妈一生气就不会给我零花钱了,那怎么办?”
他们要怎么生活呢?小小的少年,自从失明后就没见过什么世面,什么都害怕,什么都不敢踏出去一步。他的脑袋里,居然还存有“零花钱”这种幼稚的想法。
而外面的世界,仿佛困难重重。
陆鸣看出了他的担忧,早就打算好了:“我有钱,我把爷爷和外公给的钱都存起来了。以后,我还会去赚更多的钱。我会带着你先去治眼睛,等你眼睛好了,我们就去周游世界,想去哪玩就去哪玩。”
池秋心动不已,担心也有一点:“那……你会骗我吗?”
“我骗谁都不会骗你。”陆鸣见窗外的闪电消失了,为了让池秋听得更真切一些,他松开了手,用小手指钩住了池秋的小手指,认认真真地说,“我发誓,我永远都不会对你撒谎。”
单纯的池秋偷偷地在心里开了花,复刻了一个春日,珍藏起来。
他勾着陆鸣的小手指抿了抿嘴角,用力点头:“嗯!”
如今,时隔十年之久。
池秋一身冷汗,他穿着单薄的外套,手指冰凉,每呼吸一口气,都如步入寒冬般麻木。
他是如此怀念十年前的陆鸣。
他曾靠着这些念想,度过了自己最难熬的时间。
自从失明后,他被完全困在一个狭小的空间内,走不出去,也没多少人愿意走进来和他交朋友。他的生活是如此单调空虚,就连写的童话故事,都有他渴望自由与光明的影子。
正是这样枯燥寂寞的生活,让他对唯一像太阳般照亮自己,鼓励自己的初恋念念不忘,让他对这个短暂的春日思念了足足十年。
因此,池秋即使心如死灰,却仍旧存有一丝幻想。
在陆鸣的照顾下,池秋逐渐平稳了呼吸,他攥紧着婚戒盒,语气不再强烈,反倒多了一丝哀求:“陆鸣,你真的爱过我吗?”
与方才池夏的问题不同,这个问题,池秋想问很久了。
陆鸣有一刹那的犹豫,便是这瞬间的犹豫,彻底灭杀了池秋的期待。两人的目光相对,各有不同,一个眸中是烈火烧尽的木灰,一个眸中是冰川万里的死寂。
你爱过我吗?
如此简单的一个问题,却将陆鸣的心划开了一条裂痕。陆鸣指尖阵阵绵麻,然而他感受不到疼痛,因此他不知道自己的伤口早就已经流血结痂,自动愈合了一万次。就如同他在国外时,默默想念池秋的那一万次。
想一次,便痛苦一次。
陆鸣握紧了掌心,掐着自己,他看着万念俱灰的池秋,知道自己不该再骗他了。半晌,他开口,唯有如实回答:“我不知道爱一个人是什么样子。”
池秋打了个哆嗦,其实他多么希望陆鸣能说一句:“我虽然骗了你,但我是爱你的。”
哪怕他不会信,那也骗骗他吧。都骗了那么多次,还差这一次吗?
可惜,陆鸣对他是如此吝啬。
池秋惘然若失,终于明白了。说到底,不论是池夏还是自己,都是陆鸣手中为了争夺家产的一颗棋子。池夏这颗棋子,已是弃子。自己这颗棋子,却是陆鸣握在掌心的一颗重要的“盲棋”。
要是没有陆家的财产做引,他和陆鸣无论如何都不会重逢。相隔十年的初恋是落在地上的烂果,只有饥火烧肠的人才会捡着吃,满口嚼出香甜。
更可悲的是,在自己知晓真相的那一刻,他这颗“棋”早就成了潜在的风险,失去了大半的价值。商人最懂利益得失,陆鸣亦是。
池秋迟迟顿悟,陆鸣或许早就不爱他了。
十年前那个承诺不会欺骗自己的陆鸣,已经不复存在。当年的真情切意,被长久的时光磨灭。陆鸣早就离开了记忆里的花园,彻头彻尾地“成长”了。徒留自己停滞不前,画地为牢。
第80章 “你这种人。”
【80】
数不胜数的绝望落在池秋单薄的肩膀上,他像是做了一件天大的错事,种种缘由将他压得无法好好呼吸。他缓慢地深吸一口气,内心的歇斯底里终究没有爆发,方才的高声已是他的极限。
他向来隐忍惯了,早就没办法正常地发脾气了。
眼泪从他无神的左眼落下,即使这只眼睛看不见,但它依旧会悲伤,会流泪。
池秋泣不成声,在陆鸣面前变得毫无尊严。
他的掌心松了劲儿,戒指盒滚到了床单上,孤零零的一个。既然是抓不住的东西,他不要了。
他承认自己今天连夜赶来,为的就是一线生机。他没有拿走季飞宁的证据,更没有对陆鸣咄咄逼人。但陆鸣一句接一句的冷漠,足以给他的感情判了死刑。
池秋吃力地撑起手臂,他的泪水都哭干了,同空虚的心灵一样,池秋整个人都是空荡荡的。
他起身,想要离开这里。
陆鸣按住了池秋的肩膀,什么话都不说了。他抓着池秋的肩膀不敢用力,也不敢松手。
他怕一松手,池秋就走了。
在真相面前,陆鸣的谎言不堪一击,所以他不得不承认。可现在,他却后悔承认。向来心思缜密的他,在这个时刻,除了心疼便是内疚。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他看着池秋哭,他的心就胀得难受。
池秋的声音沙哑:“松手。”
陆鸣没动。
池秋抬起头,收起了哭泣的行为。他开始变得冰冷,纹丝不动地看着陆鸣,他眼中那把炙热的火熄灭了,一丝火星子都没有留下。
过了好久好久,久到池秋连声线都没有再沾染着哭音,陆鸣还是抓着他的肩膀。
池秋微声:“陆鸣,松手,我很累。”
“拜托你。”
陆鸣不得已,缓缓地松开了手。和池秋来时一样,陆鸣的手正在微微发着抖。他克制地按住自己的右手,呼吸沉重,一着急:“别走!”
池秋听不到陆鸣语气中的改变了,他无动于衷地推开了他。
陆鸣低着头,脑袋发麻,焦渴地握住池秋的手,重复道:“别走……”
池秋驻足不动,但他或许不知道自己冰冷的神情正在刮着陆鸣那颗逐渐复苏的心脏。陆鸣迟钝,极力思忖下,他挽留池秋的语句显得十分可笑。
随着他快要胀裂的心脏,陆鸣难受地咬紧了后槽牙,艰难地说:“在这段婚姻里,我永远不会背叛你,我们会——”
白头偕老。
这未出口的四个字,被池秋一记打断:“我不需要。”
不是每个人都能尽情沉溺在虚假的爱情中,也不是每个人都能接受怜悯的感情。池秋渴望爱,却不是一个乞丐。
他本来不想说的:“陆鸣,你既然调查过我,就应该知道,整整十年,我都忘不掉你。你对我来说,就像是天上的一颗星星那样珍贵。”
陆鸣的额前渗出一丝冷汗。
池秋木讷地失了神色,他说:“哪怕你对我说明来意……我未必不肯帮你,未必不肯和你演一场戏。”
“我这么喜欢你,只要你开口,我一定会帮你。”
帮你复仇,帮你完成心愿。如若一开始就是袒裎相对,池秋一定会帮他。
“陆鸣,你何必要骗我呢?”
现在一切都迟了。
陆鸣整颗心在绞痛,痛到面部表情不由自主地开始扭曲,微微抽搐。他偏过头,想把自己的不自然掩藏住。他的喉咙里像是堵了一口腥甜的血,连咳嗽都无法尽情畅意。
他别过身,背对了池秋。
卧室门外,传来季宴琛的声音。
池秋进来太久了,季宴琛在外面越等越焦急,实在是坐不住了。他不管三七二十一,想着先进来再说。结果一到他们卧室,就不凑巧地撞见这一幕。
池秋像是换了一个人,曾经温柔到连半个狠字都说不出口的人,如今冷眼地看着犹如石头般沉闷不语的陆鸣,字字凌冽:“其实你这种人,和谁结婚都无所谓。只是因为我看不见,于你而言最方便,对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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