澹台莲州觉得万物生灵都有自己的喜怒哀乐,并不是只有人才有情绪的。
也有时候,白狼给他的感觉就像是一个人的灵魂被困在了妖兽的身体里。
因此,他才时不时地会觉得,小白好像有点痛苦?澹台莲州问过白狼两回,但是白狼并不回答他,只是在他的面前趴下,让他帮忙掏耳朵或者梳毛,像这样子蒙混过去。
除非紧要关头,白狼从不会跟他主动交流。
每次突然开口还是会把澹台莲州吓一跳,不过也不是第一回了,澹台莲州很快平复下来,问:“你知道什么?”
白狼的声音沙沙的,音调扭曲诡异,听在凡人的耳中,让人觉得就像是耳膜被刮擦一般难受,又莫名地让人心慌心悸,顿生畏惧。
澹台莲州倒不至于多么害怕,走神地想:是因为声音太难听了,所以才几乎不开腔吗?
他问:“你认识这个人吗?”
白狼耳朵动了动,回过头来,用赤红眼珠看着他,说:“他是一千两百年前昆仑的十三位知虚境修者之一的乾渊真人,没被逐出昆仑之前,他是昊风仙君的师父。”
澹台莲州怔了一怔:“??!!”
他感觉脑子像是轰的一下,把诸多思绪激飞起来,张了张嘴,问:“你竟然知道?等等……”
澹台莲州按了按胀痛的额角,他闭上眼睛,紧皱眉头,思索起当初在昆仑的记忆,笃定地说:“不对啊,那个时期昆仑不是只有十二位知虚境的修者吗?我记得很清楚,每一位的尊称名讳我都知道。怎么有第十三个?没人提起过这个人啊。”
白狼说:“他被昆仑除名了,与他相关的一切记载也被抹去,当初认识他的那些人都死了,自然没人记得他。”
澹台莲州张了张嘴,他紧张起来,想:岑云谏知道这些吗?他是不是该赶紧把这些事情告诉岑云谏?……等下,还是先问清楚吧。
与此同时,“你知道这些为什么以前不告诉我?”的疑问被他暂时压在心下,没有发问。
澹台莲州问:“不对啊,几位长老里有好几个都有千余岁,大长老更是有一千五百岁,他怎么可能不认识呢?”
白狼答:“他认识乾渊真人,乾渊真人正是大长老的师弟,乾渊真人被逐出师门他就在其中出了很大一份功劳,他当然不会告诉别人。”
澹台莲州头疼起来:“那,为什么一个被逐出师门的昆仑弟子会变成仙像,镇压了魔皇啊?他不是上一任的昊风仙君啊。那昆仑呢?昆仑弟子都做了什么?仙君呢?又去了哪里?”
他一口气问了好几个问题,不知道白狼是不想回答,还是答不上来,一时间静默下来,白狼闭上嘴,转回头去,继续看着仙像。
澹台莲州走上前去,问:“你怎么不说了啊?是我问得太多了吗?我一个一个问题分开来问行吗?喂……”
他推了白狼一下,白狼不为所动,半晌,才沉沉说了一句:“你到时候就知道了。”
澹台莲州:“啊?”
又是这样。
澹台莲州久违地心头冒出一股无名火来,别的时候也就罢了,眼下已是凡人天下生死存亡的紧要关头了,还说一半藏一半?他为百姓们着急啊!
这魔皇假如出世,他们昭国离得远,不一定会立即被波及,但周国王都的百姓首当其冲,绝对凶多吉少,他无法坐视旁观。
澹台莲州不高兴地问:“你要说就说,为什么要半遮半掩的?既然说都说了,干脆言尽其实。我真搞不懂你,你不要学那个岑云谏好吗?”
不知道触及了白狼什么,它低下头去,依然不作声。
澹台莲州没办法等它自己想通。
他要是不知道白狼原来手握这么多线索也就罢了,如今知道了,那就一定要全部逼问出来的。
澹台莲州用了言灵之术,命令的语气:“变小!”
白狼“唰”的一下缩小了,不停地缩小,缩至幼狼的大小,只比巴掌大一些。
澹台莲州捏着它的后颈皮肉把它提起来面对自己,说:“我完全可以这样直接逼问你的,我不这样做,是因为我觉得我跟你是朋友。你虽然是妖兽,却不害人性命,你信任你。”
白狼的红眸微微地闪了一闪,说:“我是妖魔,其实你不应该信任一只妖魔。”
澹台莲州说:“我不是相信妖魔,我是相信你……”说到这里,澹台莲州自己先顿了一顿,似乎第一次意识到这个问题:“……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但是,我第一次见你的时候,我就知道我可以信任你。”
澹台莲州好声好气地说:“小白,你告诉我好不好?我不想用言灵术来命令你回答我。”
他现在已经没几个能平等相交的朋友了,小白是仅剩的几个之一。
白狼的内心似乎在挣扎,它咬紧了牙关,耳朵也耷拉下来,偏生还被变小了拎起来,叫澹台莲州用一双明澈的眼眸紧盯住。
过了好一会儿,它才说:“你不要问我是从哪里知道的……”
澹台莲州爽快地答应下来:“好。”
白狼想了想,再补充:“还是,让岑云谏不要来这里。”
澹台莲州懵怔,问:“为什么?”
怎么可能不让岑云谏来这儿?
天底下能打万妖之首魔皇的就只有昆仑的仙君了吧?澹台莲州还没有托大到不知自己几斤几两,他一个人,加上这城中的士兵,绝不够魔皇吃的。
白狼不作解释:“别问为什么,警告他就是了。他不能来,其他昆仑弟子却是可以来的,让所有昆仑弟子驻守在周国王都四周,严防有妖魔入内。”
澹台莲州欲言又止,干脆地说:“行。”
不问就不问吧。
有用就行。
若是能齐心协力度过这一次难关,到时候再慢慢问,也来得及。
澹台莲州想到一个最紧要的问题:“你知道魔皇什么时候出世吗?”
白狼:“我不知道具体的日期时刻……但应该就在最近了,我能感觉到妖力的波动,已经快要破阵而出了。”
澹台莲州沉思起来。
他拔腿走向了仙像,一直走到了仙像的下方,绕着走了几圈,最后在仙像的双足之前停下脚步。
仙像的一双脚下,一只脚踩着月亮,一只脚踩着太阳。
澹台莲州低头看了一会儿,又抬起了头。
时值黄昏,淡墨蓝色的天边,一轮昏黄的太阳即将沉没于天际线的背后,一轮月亮则已现出了浅浅的白。
士兵们看见的场景便是:昭太子揣起袖子,呵出一口热气,立时被凝成一团白雾,然后笑了起来。
如雨后初晴,云开月明。
这么多天了,他们第一次见到昭太子这样开怀明媚的笑容,有一种难以言说的美丽,叫他们都看呆了片刻。
在广场上坐了三个月后,在冬天的第一场雪的前一日,澹台莲州回了行宫,向庆王提出写信回国的要求。
庆王:“你的信中的内容得先给孤过目,孤才能帮你送回去。”
澹台莲州:“可以。这封信可以昭告天下。”
澹台莲州的这封信没有不能与人言的内容,不过,与其说是写给昭国的一封信,不如说是写给全天下人的:
魔皇将于日月异变那一天出世,可有善于观星识日的贤能者?能否算出接下来每一天日、月、星、天的异象呢?
黄金台是魔皇所在之处,非常危险,万需小心,若是前来此处,很可能会性命不保。
但是,天下诸君啊,请助这世间凡人的万千渺小命数一臂之力吧。
【第五十五回】
“让我别去黄金台?”岑云谏还以为是自己听错了,“为什么?”
澹台莲州说:“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你不要在附近,但是其他的昆仑弟子要布防在周围,防止妖魔侵入,让最好的弟子来吧。”
岑云谏皱眉:“现在昆仑哪还有那么多人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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