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谢孚尹的眼睛,瞬间变得更亮,“那孚尹要吃文大人做的饭!”
文清辞笑了一下,还没来得及点头,便见抱着谢孚尹的人蹙眉道:“文先生平日太累,想吃什么我给你做。”
此时已是暮冬,正是玉兰花最后盛开的日子。
可是谢不逢却从不提他要尝玉兰花粥的事。
文清辞本以为已是皇帝的他,不再对少年时的事物感兴趣。
万万没有想到,答案竟然是这个。
“哥哥会做饭?”谢孚尹搂着谢不逢的脖子,一脸好奇地朝他看去。
“是啊,”文清辞笑着回答,“陛下很有天赋。”
“那哥哥下次做的时候,能将我叫去吗?我也想和文大人一起尝尝~”
“自然,”谢不逢点了点头,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说,“往后不要叫清辞‘文大人’,听上去太过生疏。”
在他心中,文清辞和自己早已是一家人。
谢孚尹再叫文清辞“大人”,实在奇怪。
“明白了……”谢孚尹忍不住噘起嘴巴,纠结了起来,“那我应该怎么叫呢?”
文先生是男孩,自己似乎不能叫嫂嫂。
那又该怎么称呼?
就在谢孚尹苦苦思索的时候,站在一边撑伞的文清辞忽然笑着开口道:“公主殿下小臣二十余岁,自是要叫——”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皇帝陛下忽然转身,看着那双墨黑的眼瞳,打断了那句还没说完的话:“清辞这是在故意长辈分,占我便宜吗?”
文清辞忍不住清了清嗓子,心虚地低下了头。
而谢不逢则转身朝妹妹叮嘱:“叫他清辞哥哥。”
“哈哈哈哈好!清辞哥哥!”谢孚尹的笑声格外清脆,像只小小的银质铃铛,在空旷的雪原上回响。
撑着伞的文清辞也被带着笑了起来,并抬头道:“陛下不如也随着公主一道,这样叫臣吧?”
他发誓,自己方才是没有占谢不逢便宜的意思的。
但皇帝陛下一说,文清辞便也忍不住开起了玩笑。
文清辞的声音,还是惯有的温柔与清润。
可语调却是鲜少的轻松。
“好啊,”不料,谢不逢还真的应了下来,他侧眸深深地朝文清辞看去,沉声说,“朕在私下里便这样称呼爱卿,如何?”
他的语气与往常一样平静。
但略为上扬的语调,却似什么暗示似的,扰乱了文清辞的心神。
并叫身边人的脸颊,于瞬间泛起了红。
文清辞轻咳两声,如什么事也没有发生过一样,转身看向雪原,去欣赏风景了。
绘着玉兰的纸伞并不大,勉强能够站下两人。
此时他们的身体,紧紧地贴在伞下。
并随着步伐,而轻轻碰撞。
谢不逢的唇边,不由漾起一抹笑意。
身上的凶煞之气,也在瞬间消散了大半。
他身高腿长,走路向来大步流星。
但是今日,却不由得慢了一点,又慢了一点……
虽然有的时候会怕哥哥,但谢孚尹毕竟是个小孩,不像大人们那样顾忌很多。
见谢不逢笑,被他抱在怀中的谢孚尹终于忍不住伸手,偷偷从伞面上抓了一把雪在手中。
不等哥哥反应,便抹在了他的脸上。
谢不逢的脸颊,如被抹了蛋糕一般,瞬间白了一片。
他当下便停在了原地。
鹅毛大雪自天空飘落,眼前的一切都藏在了茫茫雪雾之下。
谢不逢下意识蹙眉,伸手想要将脸上的白雪弄掉。
——不知道现在这模样,会不会毁了自己在文清辞心中的形象?
他本能地朝文清辞看去。
看到他严肃的表情,谢孚尹终于想起哥哥的身份,并愣在这里,无比忐忑地将手收了回来。
“呃……陛下,我,我……”
完蛋,自己会不会惹他生气了?
就在谢孚尹酝酿着想要道歉的时候,站在一边的文清辞忍不住笑了起来。
他突然学谢孚尹那样,从伞面上抓起一点雪,趁其不备,抹在了谢不逢的另一边脸颊上。
就在文清辞打算故技重施时,谢不逢忽然伸出手去,轻轻地握住了他的手腕。
眼神也在一瞬间变得格外幽深。
像是要将文清辞吞噬一般。
“……陛,陛下?”感受到危险,文清辞本能地向后退了半步,站在了雨伞之外。
就在这个时候,谢不逢的手指却慢慢地从文清辞的掌心滑了过去。
细弱的痒意,瞬间自掌心传至四肢百骸。
文清辞的身体,随着他的动作轻轻地颤了一下。
“哎呀!”被谢不逢抱在怀中的谢孚尹捂住了眼睛。
而谢不逢则在下一刻,将方才从文清辞掌心蹭来的白雪,轻轻地抹回了他的鼻尖。
末了把文清辞拉回伞下,将唇贴在他的耳边,悄悄道:“当心着凉,哥哥。”
第101章 正-版-晋-江
文清辞的耳边“嗡嗡”响了起来。
刹那间, 风雪好像都按下了休止键,停在了半空,不再飘荡。
只剩下鼻尖上凉丝丝的感觉, 一点点散开。
见两人站在这里半晌都没动,谢孚尹终于忍不住偷偷从指缝向外瞄去。
还没等她看到什么, 下一秒,文清辞忽然将鼻尖的雪花,轻轻地蹭回了谢不逢的肩上, 接着立刻转身,撑着伞向前而去。
谢不逢的唇边,扬起一点浅浅的弧度。
“走了。”
“哦, 哦……好!”小姑娘紧紧地趴在哥哥肩上, 一会儿抬头看看哥哥,一会儿又忍不住偷偷瞄一边的文清辞。
清辞哥哥的脸, 怎么有点红?
荒原上的雪又大了起来。
为万物披上了白纱。
被抱在怀中的谢孚尹, 只知道此时哥哥换单手将自己抱在怀中。
并不知道的谢不逢的另一只手,正与文清辞十指相扣。
将寒冷与风雪,隔在了另一边。
指尖只剩下了彼此的体温。
*
社日节, 翊山。
昨晚了整整一夜的雪, 今晨终于放了晴。
巨大的翊山,如一座汉白玉雕, 静静矗立在天边。
卫朝文武百官,宫眷、命妇, 皆着华服立于山脚之下。
与几年前来祭天的时候不一样。
如今, 世家贵族大部分都已被废帝“处理”。
谢不逢称帝之后, 又不断改制革新, 冗官现象逐渐消解, 此时翊山脚下满打满算也就几百个人。
但他们个个全容光焕发,与从前有着壤之别。
司礼官敲响巨大的编钟。
钟声一遍遍回荡在翊山的云与雪之间,如仙乐一般缥缈。
朝臣百官也在此刻,朝着翊山的方向缓缓跪了下去。
文清辞与谢不逢一道,踏着长阶,向翊山上的高台而去。
在路过谢孚尹的时候,小姑娘还忘偷偷抬头,朝两人轻轻地招了招手。
石上的积雪已被清理干净,与“湿、滑”二字没有半点关系。
但谢不逢仍不放心地将文清辞的手,紧紧地将他牵在掌心,直到站上高台都不曾放开。
头顶的天空,如宝石般通透、湛蓝。
阳光自翊山另一边照来,刹那间彩彻区明。
文清辞忍不住向长阶另一边看去。
上一回他是以太医的身份来翊山的,一直待在山脚之下。
因此直到这个时候文清辞才知道。
原来踏上长阶,便能将整个雍都的风景收入眼帘。
阳光自翊山的另一边照下,化作金箔,洒满了雍都。
更远一点的殷川大运河,也泛着磷光。
如一条锦金色丝带,缠绕着整座那座城市。
文清辞的脚步,不由慢了下来。
觉察到这一点,谢不逢缓缓转身问:“在想什么,清辞?”
谢不逢的个子,早在不知不觉中高了文清辞一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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