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半天没人回,闻映潮才反应过来,似乎是在叫他。
他扭过头,发现阿离毫不避讳地对上他的视线。
“永远不要注视冥渊,哪怕仅仅与它沾边的人。”
闻映潮不讨厌人多的环境。
除非在人群里,他也是一个人。
顾云疆曾经说,会永远站在他身边。
直到他亲手把顾云疆推开,就真的什么都没有了。
“嘶,听不懂吗,我的错。”
阿离直接走到闻映潮面前。
他怕对方没理解,简单地重复一遍:“我说,草莓牛奶。”
……
金桔柠檬。闻映潮想。
怎么表达。
第63章 蝴蝶(4)
顾云疆发现,闻映潮其实并不挑食。
只要上桌的菜肴,他都尝过一遍,虽然有些是顾云疆那帮莫名热情的队友硬给他夹的,但闻映潮不排斥,面色如常地下咽,然后去夹他没碰过的菜。
挨个轮过后,这碗饭就扒完了。
和往常聚餐一样热闹,其他人费尽心思活跃气氛,聊些有的没的,总能找到有趣的话题,逗得人会心一笑。
中途还出了小插曲,陈朝雾到点了,闹铃一响,硬带着拜维回去干活。
一句“不想上班”的大喊回荡在楼道里。
只有闻映潮从头到尾在干饭。
这算好事,起码说明顾云疆没有踩到雷。
坏的是,他依然无法摸清闻映潮的喜好。也不敢当面问,他不清楚闻映潮会不会回答他。
很难。
顾云疆偷偷瞄闻映潮。
对方靠在椅背上,目光低垂,双手捧着一杯金桔柠檬,咬吸管。
闻映潮目前的精力只够他专心做一件事。
顾云疆以为自己不会被发现。
不曾想,对方直接抬起头,正应上顾云疆的目光。
他好敏感。
闻映潮放下饮料。
他本就坐在顾云疆身旁,一伸手就能碰到。替顾云疆揩去肩膀上沾到的碎叶,似乎是从外面带进来的,很细很小,轻飘飘的,不易察觉。
指腹隔着布料,摸过顾云疆的蝴蝶刺青。
顺便把顾云疆的雪顶咖啡端走了,摆在自己面前。咖啡没动过,头顶的冰淇淋要化了。
做完这些,闻映潮继续去咬他的吸管。
好吧,不算全无收获。
顾云疆无奈地想,起码饮料是闻映潮自己选的。
蹭完这顿,柏青和阿离十分有眼力见地前后溜走。顾云疆要收拾碗筷,被闻映潮中途按住。
“你要洗?”顾云疆问。
闻映潮不说话,用行动证明。他把空盘都收拾好,叠在一起,端进了厨房。
不消时,里面就传来哗啦啦的水流音。
顾云疆探头进去,找理由:“这么多碗,我来帮忙。”
闻映潮动作顿住,这次他只思考了几秒。
然后,闻映潮洗干净手上的泡沫,走到厨房门口——
当着顾云疆的面,把门关了。
顾云疆:……
他不敢再做出格的事情,刺激闻映潮。只好坐在门口等,隔着磨了砂的玻璃,瞧着闻映潮模糊的身形。
像以前一样。
闻映潮没收拾多久,中途还出来把餐桌擦了,扔掉顾云疆的咖啡,分毫不拖泥带水,干脆利落。
顾云疆拦住他:“你干嘛扔我喝的。”
闻映潮不满,他推了两下顾云疆的胳膊,没推动。
顾云疆:“我怎么你了?”
闻映潮没动。
他心道不好,自己又没控制住,语气不由自主地掐上了调。急忙放下挡住闻映潮的手,软声道:“你生气了?”
没生气。
他只是看到了,顾云疆做检查时拿的瓶子。
那不是闻映潮的药,是顾云疆偷偷吃的,治疗精神的药物。
那几天他的意识失控,夜里常常不得安眠,顾云疆以为他睡着了,其实没有。
咖啡影响顾云疆的睡眠,药效会减弱。
闻映潮找不到表达词,也不想顾云疆误会。在找合适的方法,过了好一会儿,才把眸光移向顾云疆的终端。
他指了指。
顾云疆会意,虽然不知道闻映潮要做什么,却仍旧乖乖抬起右手,打开终端权限。
毫无保留。
闻映潮看着终端画面,面露迷茫。
他会用吗?
好像会。
顾云疆终端上的图标太多,全挤在桌面上,他认不出来。
图标下面的应用名称只能一个字一个字地看,合在一起要理解很长时间。
看得他头晕。
闻映潮只好把软件都点开,仔细分辨半天,才能认出这和自己要找的东西不同。
顾云疆由着他折腾,手举在空中,不嫌累。
差不多半个小时。
是“绘画板”。
这找得过于费劲,闻映潮累了。
他用发抖的手指,歪歪扭扭地画了一个药瓶。非常简笔抽象,一个大长方形,上面再加一个小长方形。
边角是圆的。
他尽力了,这已经要了闻映潮的全部思考能力,画完后大脑宕机了很久,顾云疆怎么唤他,都没有反应。
直到顾云疆在他面前蹲下,他的手腕上被扣下一个凉凉的物体。
闻映潮下意识低头。
终端。
“新的,你自己的,”顾云疆说,“之前那个,注册身份不是你,改不掉。”
“我把数据都传过来了,没有偷看。”
他知道闻映潮理解起来需要时间,于是不再停留。去把闻映潮没收拾完的碗清了,终于没忍住笑出来,眼中挤出几滴泪水。
对不起。
他好高兴。
就算最后调查的结果告诉他:闻映潮并不无辜,他的确是七年前一系列事件的罪魁祸首。顾云疆也由衷地为了这一刻而高兴。
是个漂亮得过了头的美梦。
他以前想都不敢想。
晚上,顾云疆没和闻映潮一起睡。
闻映潮大多数时候都很安静,不是因为他不讲话,而是整整一下午,都没多少动静。坐在沙发前,低头凝视自己的脚尖。
他或许什么都没想,只是纯粹地发着呆。
只有在顾云疆喊他的时候,他才会给出一点微弱的回应。
比如转转眼珠子,告诉顾云疆,他听到了。
睡前,他好歹哄着闻映潮吃完了药。
他知道闻映潮睡不安稳,这是助眠的,勉强对精神创伤有些帮助。
顾云疆抱着被子去躺沙发。
他家只有一间卧房,双人床,被子也是大床被。闻映潮不解,为什么顾云疆要分得那么开。
他另外抱出去的被子好像很薄。
空调房里会受冻吗?
等闻映潮想到这些时,顾云疆已经出去好久了。
还贴心地替他关上了灯。
他不喜欢太黑的环境,去把掩好的窗帘拉开。繁花之苑的夜色从来不浓,路灯盈盈,隔着很远,都能瞧见远方流光溢彩的闹市。
今夜月明星稀。
是下弦月。
闻映潮发觉自己有些紧张。
他尝试去深入探究这点紧张感,却只能接触到表面一层。他恐惧它会渐长,变回一轮满月。除此之外,他便什么都不知道了。
闻映潮往后退上两步,将窗帘掩回大半。
药效终于上来,窗外的景色逐渐朦胧,困意可以掩盖过所有来路不明的情绪,来势汹汹。闻映潮困了就睡,他钻进被窝里,眼皮愈发沉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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