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能够肯定,自己多年小心翼翼,不可能被下面的人发觉存在。
是谁泄露了“日晷”在晨曦之岛的消息?
或者,这次事故本身就是冥渊针对晨曦之岛的一场实验?
他并不打算探究明白。
作为实验体626号,作为顾默晚,短暂的一生,能有这段无忧无虑的时光,便已足够。
而闻映潮与日晷——也是顾默晚,将在求援无望的情况下,对幕后黑手,展开反攻。
“你都把自动贩卖机砸了,闹那么大动静,给我吓得七魂出窍,就怕那帮傀儡找过来。”
顾默晚边往空间里装储备粮,边抱怨。
“他们为什么只是看着。”
闻映潮摁了摁手指,撕开一包薄荷糖:“因为我操纵了他们。”
这么快就掌控熟练了?
顾默晚不轻不淡地“哦”了一声。
闻映潮把糖放到顾默晚手心里:“低血糖的话吃一颗缓缓。”
他解释道:“傀儡没有意识,灵魂死在了身体里,我在什么都不剩的空壳中强行塞入我的意愿,反而比改变别人的意识要容易一些。”
顾默晚微顿:“不用和我说这些。”
闻映潮说:“我以为你在好奇。”
顾默晚:……
为什么他进化出来的能力能感知到他的情绪啊!
同时,顾默晚也在担忧,自己身体里藏着两个意识的事情,会不会被闻映潮发现。
然而闻映潮从头到尾什么都没问。
他只说:“你真的不走?”
闻映潮现在的能力足够让他们两个顺利离开这所学校,他也提出过,要送顾默晚先出去。
顾默晚也能够容纳傀儡,但是万物皆有限度,他不确定空间量有多大,不希望对方逞强。
闻映潮还留着,他要找出那个掌控傀儡的人。在这件事上,他固执得不可理喻。
哪怕只有一丁点的可能也好,沈天星的意识,他得拿回来。
他忘不掉对方把他推进门里的神情。
那顾默晚为何留下?
“不走,”顾默晚说,“学校里就剩下我们两个了,你都没走,我走什么?”
他也要为这场荒诞的闹剧画一个不圆满的句号。
2713年5月2日。
繁花之苑抵达晨曦之岛的手续复杂繁琐,向下面的执灵者求援的第五天,依然毫无动静。
学校外拉起长长的警戒线,围了一圈人。
很多家长被特殊部队的人拦在外面,驱赶也驱赶不走,实在没办法,在这条路上做了个车辆绕道提醒,请家长们稍安勿躁。
闹了太多天,家长们心急则乱,此时满面疲惫,泪也流干了,担惊受怕,时刻关注着布置在学校上方的生命检测仪。
内部还有三个生命体征的存在,谁都希望自家孩子还活着。
也有人不抱希望,神情憔悴。
下午五点。
警戒线附近忽然发出警告,提示有人在向这边靠近,所有看守的人严阵以待,谨防嫌疑者袭击,被拦在外面的家长紧张伸头,屏住呼吸。
是两个孩子。
一个搀扶着另一个,衣服上破了好几道口子,满身泥污。
有人看清了,率先捂嘴惊叫,她拨开前面的人,拼命往前挤,大喊着:“是我儿子!是我儿子!映潮!”
听到她的话,身边的人微微一动,可惜被前面挡住视线,看不清人。
她拽了拽闻映潮的母亲,语气急切:“你看看,你看看,沈天星在不在?”
人群骚动起来。
她还没得到回答,不远处的人就惊叫起来,变相地给了她答案。
“小顾!是我家的,我家的!”
而最后的第三个生命体征,是本次事件的罪魁祸首。
悬着的心终于死了。
第89章 锚点(24)
大雨过后,一切痕迹皆被洗涤。
那天暴雨倾盆。
在嫌疑者被确认失去意识后,队员终于闯入死寂的校园,嫌疑者浑身缠满丝线,勒出血痕,一见便知是执灵能力所为。
队员们面色难看,为嫌疑者套上最高限制级的异能环。
一具具毫无生命体征的空壳被前去搜救的人抬了出来,很多人失声痛哭,又吵又闹,严重些的,几乎哭断了气。
救护车一辆接着一辆来。
闻映潮的母亲上前去,想看看自己的儿子,却被告知调查尚未结束,暂时无法让她去见。
她焦虑地等在门口,而身旁站着闻映潮的父亲,不断地安慰着她。
“没事的,我们小闻很快就能出来了。”
他同样几夜没有睡好,强撑着精神。
“经历这种事,他得多难受,万一出了问题怎么办?”她抹了把眼泪。
“刚刚他和另一个同学被带走的时候,还看我呢,他哭了,你说他长这么大,除了特别小的时候,哪里哭过啊?”
同样在座椅上等候的女人闻言苦笑:“我家小顾也是。”
她以为很快就能带着闻映潮回家。
可是一直没有。
闻映潮没有被那些所谓的调查员放出来,模棱两可的“事件性质特殊,手续非常繁琐,你儿子不会有事”,她已经听得厌烦了。
最后,她收到了一纸通知。
“闻映潮,在本次事件中发生突变,被确定为‘B’级执灵者,能力为‘意识聆听’。把他的东西收拾一下吧,下面已经派人来接了。”
这消息来得太突然、太震惊,导致她大脑一片空白,什么反应都做不出,只是翻来覆去地想,怎么会呢?
繁花之苑出那么大的事情没有派人来过救援,一来,就要带走她的孩子?
她茫然地看着丈夫与那些人沟通交流,身体一软,倒在地上。
除了晨曦之岛的高层,任何人都没有与繁花之苑联系的渠道。
她想,也许她再也见不到闻映潮了。
在繁花之苑向下的通道中,闻映潮抬起了头。
他清楚,踏上这里,就意味着再也无法回去。
“你在想什么?”顾默晚问他。
闻映潮答非所问:“你有没有舍不得的人,或者舍不得你的人,在上面。”
顾默晚想,或许有。
即便他与父母并非亲生,而是被收养的孩子,可那么多年,就算是只鸟也得有了感情。
他说:“我临走前,听到我家里人的声音了。”
“他们在求保安通融,可是我无能为力。”
顾默晚斟酌着回答:“他们肯定更不希望我因为违规能力被判。”
闻映潮很轻很轻地吐了口气,他收回目光:“就这样吧。”
他说:“就是没和沈天星的父母说声抱歉。”
闻映潮和顾默晚都清楚,在最后关头,绑住幕后者的,是谁的能力。
沈天星用自己残缺的意识为好友做出了最后一样,他能做的事情。
调查局的人会隐瞒这件事,沈天星的名字会消失在一篇篇报道里,无人知晓。
随着通道的一路向下,顾默晚俯瞰着底下的风景,被勾起了不快的回忆,他缓缓开口:
“繁花之苑的人说在我们成年前,会为我们安排衣食住行,你觉得会是什么地方?”
闻映潮不假思索:“福利机构吧。”
顾默晚闭上眼:“也对。”
他早已不再记得当初关他的机构名叫什么名,所处何处,或许他从来就不曾知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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