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这里,闻映潮就气不打一处来。
与此同时,他又品尝出了一种连他自己也说不清楚的难过。
他必须承认……
顾云疆的行径在此时非常管用,即便进了人偶游戏,也能随时保持着微弱的信号。
“闻老师。”
少女轻声细语,怀里抱着一本还未看完的书,站在闻映潮身后几米的位置上,神情紧张。
闻映潮感知到了一具空荡荡的躯壳。
这个人偶,她没有意识。
“你要去哪里?”她问。
闻映潮转过身。
是那位坐在长椅上的少女。
她别开两边的卷发,露出一张干净苍白的脸来。
闻映潮感觉熟悉。
这个年纪,女孩子的骨骼已经长开。依稀能看出以后的影子,样貌却与他所见过的那人不尽相同。
这不是占卜师的脸。
真正令他熟悉的是眼睛。
她们的眼瞳极为相似,黑洞洞的一片,很深很深。闻映潮与她互相看着,谁也说不好,是谁的注视更像深渊。
占卜师比少女还多了些狠毒。
“我哪里都不去,”闻映潮半蹲下身,“四处走走而已,你怎么了,有事吗?”
少女盯着他。
“没有,”她说,“我就是想问一下,自由活动时间还有多久结束?”
闻映潮说:“你身后就是钟楼。”
他哪里知道自由活动什么时候结束。
少女:……
她仍旧死死盯着闻映潮不放。
闻映潮不卑不亢地与少女对峙。
还有两秒。
钟楼的时间走向五点整,电子播报音准时响起,好听的音乐铃在机构的娱乐小广场回荡。
显然,铃声宣告着自由时间的结束,孩子们余兴未消,却也知道即将闭场,拖拉一会儿后,开始稀稀落落地往外走。
“结束了,”闻映潮说,“跟着大家有序离场吧。”
少女没动,欲言又止。
闻映潮继续深入:“你还有要和老师说的吗?好好讲,是不是受欺负了?”
那双属于占卜师的眼睛微垂。
“抱歉,老师。”
她抿了抿唇,做出一副下定决心的表情,鼓起勇气道:
“我看见了。”
“我在你身上,看见了我们的结局。还有……老师,那不是属于你的命运。”
丢下这句话,她就没了后文,转身就跑。
闻映潮没有追,他既然要扮演好游戏中的角色,就还要继续维持现场秩序。
目送着少女的身影远去。
他认识的占卜师,是个非常极端的利己主义者,除了有利可图,几乎从不把她所知道的未来告诉别人。
就算在人偶游戏中创造一个自己,闻映潮也不认为占卜师会向他透露情报。
两种可能。
一种,是对方故意设下的陷阱,引诱他前去相信,选择错误的路。
另一种……
或许说是第二次,他身处一个由真实所改编的故事里。
这所机构,是安娜、徐殊和宴楠最初待过的地方。
那样鲜活,如真人一般。
迎来黑色的结局。
第45章 占卜(12)
南桥,雨已停歇。
“怎么突然要买冰海的票,那边可冷了,你就穿这么点,合适吗?”
拜维替顾云疆拎了个行李箱来。
“有笨蛋跑到冰海去了,我把他抓回来。”顾云疆扯扯衣领,“等审批最快也要明天晚上,来不及,这边就拜托你和朝雾稳住了。”
“顺便通知下阿离和柏青,过来冰海加班,周末请你们吃火锅。”
拜维疑惑道:“十万火急?不能先交给冰海地区处理吗?”
“秘密行动,会打草惊蛇。”顾云疆说。
拜维这下明白了:“行,我和他们扯皮 ,老大你放心。”
他继续保证:“到时候那帮特殊物品——包括徐殊那封遗书的鉴定结果出来后,我也会第一时间通知你。”
顾云疆:“嗯,我放心。”
“还有,”顾云疆叮嘱,“看紧安娜,必要时,重新检测她的能力。”
“是。”
两人不再聊没必要的话题,顾云疆转身,走进机场。
甜言蜜语不愧被标为禁药,效果显著。顾云疆现在一个脑子两个画面,一边是他所处的现实,一边是闻映潮的所见所知所感。
好在他常年幻觉缠身,还算应付得过来。
上了飞机,他便闭上眼睛,以求尽快和闻映潮音画同步。
顾云疆不具有精神网权能,他没办法像闻映潮那样,准确清晰地传达出他所看到的,只能偶尔发出断断续续的信号,勉强在意识中交流几句。
距离太远了。
飞机即将起飞。
甜言蜜语的副作用也开始起效。顾云疆感到困乏,精神却坚持着,感知闻映潮那边的状况。
于是痛苦而久远的回忆被药效翻了上来,它知道什么样的折磨能让人精神崩溃。
杂音,都是杂音。
“我好疼。”
“好疼啊,闻映潮……”
血滴在地板上,触目惊心。顾云疆失了所有力气,满头冷汗,跌靠在床边,玻璃摔了一地。
手腕上被玻璃片割出细碎的伤口,全都避开了致命处。
只会疼,不会有事。
“闻映潮。”
顾云疆把头埋在膝弯里,喃喃他的名字,仿佛这样,那个人就能出现了似的。
“我好疼,救我。”
“求你了,回来看我一眼,救救我……”
他呆呆地看向自己的手。
这双手,杀死了闻映潮。
彻底击碎了他不切实际的幻想。
在顾默晚之后,唯一能救他的人,已经消失不见了。
他亲手,把对方送上了绝路。
顾云疆睁开眼睛。
他的一双手臂完好无损,就摆在面前,腕子上伤口曾留下的疤早已痊愈。
可朦朦胧胧间,他眼里的画面频闪,转瞬鲜血淋漓。
不能放松。他想。
现在他能看到的场景变成三个了。
“真好分辨,”顾云疆仰起头,低声碎语,“闻映潮活了。”
“我还有什么可求救的。”
“甜言蜜语,也不过如此。”
怀着这点不足一提的念想,顾云疆按着太阳穴,一反常态地镇静了下来。
冰海。
盛夏的天总黑得格外迟,处于极北的冰海更甚。晚上八点,天空还白蒙蒙的。
闻映潮跟着带路的孩童们顺利回了机构内部,顺便蹭了一顿晚饭。
不认识的辅导师途中叫住了他,递给他一本名册。
“闻老师,今天负责生活的叶老师请假了,所以晚上由你来清点人数,不要漏了。”
“到时候点好了,送到综合办公室里就行。”
闻映潮接过名册,上面满满当当地排列着各种他认识的、不认识的名字。
认识的譬如“宴馨乔”、“宴楠”、“玉权”等。
不认识的就多了。
他在点名时,特别注意了占卜师的名字。
“芙夏”。
她今年十五岁,性格孤僻,一个人坐在角落。
她听到自己的名字才抬头,生生地喊了句“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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