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闻映潮坐在台阶上,咽下最后一口零食,“你说得对,所以究竟到哪了?”
顾云疆说:“到冰海了,一会在机场下,我还会带两个队友来,从总部那城市过来还近点,介绍你们认识认识。”
“免了。”
闻映潮一挥手,给空掉的包装来了个隔空抛物,卡着垃圾桶的边儿掉进去,拍拍衣服起来。
“你队友,我认识什么?反正都把我当嫌疑人看,你不也是吗。”
顾云疆:“但我会心疼你啊。”
闻映潮笑出声来。
顾云疆茶里茶气不是一天两天了,嘴上话都是放屁,下回见面,照样背地里捅刀子。
“你自己都不心疼自己,还心疼我,看我信吗?”
闻映潮戳他心口:“甜言蜜语副作用还在吧?别装轻松了,赶不过来就慢点,我离了你又不是不行。”
“我担心你呀。”
顾云疆还在跟他嬉皮笑脸。
同城就是好,信号都稳定了,聊这么久也没掉线。
闻映潮:“已读。”
顾云疆委屈巴巴:“你不信我?”
闻映潮:“一。”
顾云疆:“还愈发敷衍了!”
他感受了会儿清晨的风,大早上的,寒风冻人。没多久就裹紧衣服退回办公室,把门窗锁好。
“话说回来,昨天你捆上那个人偶,该把他放出来了吧?”顾云疆说,“别忘了。”
“急什么,跑不了。”
闻映潮慢慢悠悠地把箱子搬下来,又找了把剪刀,像拆快递那样,在开口处的胶布上一划。
“我还打算趁着上班之前,再问问话——”
来着。
问个锤子。
闻映潮把人偶塞进去的箱子里,此刻只剩下了一捆麻绳。
不可能有人动过,箱子的布局还原得一模一样,连胶布也是,没有重新封装过的痕迹。
闻映潮默了默,脸色未变。他把绳子拎出来,仔仔细细摸着箱子内部。
“我服了……”他低声骂道,“这部分是光滑的。”
箱子的侧面,竟然贴了一块镜子。
特别小,在角落里,也不反光,但折角在光下刚好能映出箱内的全貌。
镜子在无光的条件下无法映出人的影子。
昨晚心尼还未出事。
几分钟前,他还能感知到对方的意识仍在。因此不紧不慢。
也就是说,在闻映潮开箱的那一瞬间,镜中的复制品,以他无法阻拦的速度动了手。
真失败啊。
更失败的是,闻映潮发现自己并不为一个人偶的离去感到悲哀。
“别哭,闻映潮,我在呢。”顾云疆轻拍他的意识。
闻映潮:?
他疑惑道:“谁哭了?”
“我感受到你的心灵在哭泣。”顾云疆说得一本正经,随后不满道,“我好心想安慰你,结果你一点都不配合,那下次就别怪我骂你了。”
闻映潮:“……”
戏真多。
现在心尼的线索也断了。
运气背到家了。
“他们以前遇上的玩家也这样吗,碰谁谁出事?”
闻映潮很认真地思考。
顾云疆:……
怎么想都不可能,不然这帮人偶见到闻映潮,第一件事肯定是把他干掉。
“分享一下自己的猜测吧,”顾云疆咳了一声,“反正现在我俩通话也顺畅了。”
再也不用感知五分钟,掉线两小时了。
“我猜到的,都和你讲过,”闻映潮拉来顾云疆之前和他提的躺椅,抱着外套钻进去,“单说一点,医务室老师肯定是他们的人,不然发烧单哪来的,体温计一量,才七八度。”
“嗯,”顾云疆补充,“还有,心尼不是他们的人。”
“我知道,”闻映潮说,“他不过能力特别点,其实根本不清楚游戏轮回的事。”
“他们对宴馨乔的态度也是个问题。”
闻映潮躺在椅上,翻了个身,给终端定闹钟。原本的计划随心尼的消失被打乱,他决定小憩三十分钟。
“他们都不敢提及,不愿多讲。其他人偶就算了,为什么知道自己会轮回的那些……暂且称作觉醒者吧,为什么他们还要顾虑这么多。”
闻映潮说:“他们不害怕宴馨乔,宴楠最后还管她叫姐姐。”
“最大的可能,是因为她本身就是一个不能被说出口的禁制。”
“宴楠就是在提及宴馨乔与徐殊之后破碎的。”
顾云疆没接闻映潮的话,通过相连的意识,他知道闻映潮要休息了。
“终于舍得歇啦?”顾云疆轻轻说,“晚安,前男友。”
什么人啊,还要加个后缀。
“你也一夜没睡吧,赶着飞机,落地前也抓紧眯会儿吧,”闻映潮吐出一口气,“晚安,顾云疆。”
虽然天已经薄亮。
顾云疆不可能睡,甜言蜜语带来的精神折磨如影随形。
饶是如此,他依旧哄着闻映潮,应了声“好”。
“等我来接你。”
好奇怪。
闻映潮想,顾云疆今天吃错药了?这么迁就他?
他不知道的是,在顾云疆出发去冰海前,对方的终端上就收到了一条私人信息。
邮件名:报酬。
邮件内容是一张图片。
那瞬间,顾云疆的呼吸仿佛停止。
他看见了心尼家中的相框与照片,看见了它们还完整时的样子。
2718年6月8日,摄于冰海。
七年前。
镜水市的国王诅咒发生那天。
照片上有三个人。似乎是抓拍的,最左边的那个人身形有些模糊,但顾云疆认得出来,是闻映潮。
他捏着两杯奶茶,向照片右边摆姿势的两人走去。
背景,是冰海福利机构的废墟。
遥遥看去,能隐约瞥见远处冥渊的虚影。
冥渊在窥伺着他们。
顾云疆回想起,在那一天之前,闻映潮曾和他讲过,有事要去冰海一趟。
他以为那是糊弄自己的谎言。
他以为……
身后的人提醒他:“哎,别停着不动啊,排队过安检了。”
顾云疆回过头,想说声抱歉。
那人一愣:“你……怎么哭了啊?”
他哭了吗?
顾云疆忙抹了把脸,说是哭,其实并不贴切,他从头到尾只落了一滴眼泪。
“没事,眼睛干。抱歉走神了,谢谢提醒。”
他笑笑,跟上前方空去一大截的队伍。
你看啊。
就算他无法确定照片与日期的内容是真是假,但哪怕有一点点的可能,有一点点闻映潮不是凶手的可能——
都足够让他崩溃了。
闻映潮躺下后,顾云疆脑子里的另一个场景就黑了,牵连着二人意识的主力者偃旗息鼓,他终于有了片刻停歇的机会。
能全身心地浸泡在最后的幻象里。
一刀,又一刀。
流淌满地的血液早就干涸,顾云疆跪在闻映潮冰凉的躯体上,呼吸很轻,抖着手去摸那些他亲手刻下的伤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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