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想说,她不是妖女。
她在双喜村出生、长大,她在这里生活了这么多年,为什么要说她是妖女?
她看向村长,伸手抓住他的衣摆。
她想说,兆康叔叔,我小时候还骑过你的脖子,我不是妖女。
可兆康一脸嫌恶地踢开了她。
她又看向庄伯母。
她想说,庄伯母,我小时候经常跟你去赶集,你还会给我买糖人吃,你还记得吗?
庄伯母拧紧眉,避开了她的视线,躲在了其他人的后边。
她又看向周母。
周母却压根没理她,她只抓着那老道,迫不及待问:
“道长,那要怎么办?我们要如何处理这妖女,山神才能原谅我们?”
听见这话,众人顿时安静了下来。
而老道士装模作样地摇摇头:
“把她打扮漂亮些,供给山神,再由我做场法事,若山神对她满意,自然会高抬贵手。”
听见这话,村民们对老道士感激不尽,千恩万谢地送走老道士后,他们又将凶狠目光投向了无助的祝尔瑶。
他们说她是狐媚子,是毒蛇转世,是小娼妇。
他们依言给祝尔瑶“打扮漂亮”,妇人们用丹蔻包住她的手指,可祝尔瑶一直挣扎,那丹蔻没染好,弄得她指尖上都是,活像是沾了一手血。
他们又从祝尔瑶家里翻出她母亲留给她的嫁衣,母亲对她的祝愿是,希望她能穿着这套衣裳笑着嫁给能让她幸福的人,可此时,她换上红嫁衣,却哭泣着一步步被恶人拖入深渊。
她的双手被人用麻绳绑在黑驴后蹄上,被黑驴拖着往前走。
一边走,道路两侧的人一边往她身上扔石子,老道士说,这是驱邪的方式。
一开始,祝尔瑶还会挣扎。
但后来,她发现自己的挣扎太微弱,索性放弃了。
她就那样被拖着走完了那条格外漫长的路,她感受着扔在身上砸得她生疼的石子,只想着这场折磨什么时候才能过去。
她恍惚地听着天空中沉闷的雷鸣,她在想,这天气不太好,好像,要下雨了。
再后来,她被村中最强壮的大汉扛在肩上,沿着山路上了山。
山路两旁的树枝刮着她,她怀里藏着的红珊瑚珠硌着她。
那珠子硌得她好疼,疼得她忍不住在妄想,周文才,你会不会来救我?
如果你能把我从只差一步就能够到的美满拖入地狱,那如今,你能不能把我从只差一步就要落入的炼狱里拉回人间?
周文才,你说你要回来娶我的。
你说让我等等,可我等了这么多年,从小等到大,从生等到死,如今,你人在哪呢?
周文才……
你个大骗子……
祝尔瑶觉得,自己又要哭了。
她被人摔在山神庙的祭台上,她听着老道士神神叨叨的咒语,看着村民们虔诚地对着神像和老道一拜又一拜。
最后,村民们离开了。
老道士关上了山神庙的门,他扔掉了手里的破旗子,对着祝尔瑶露出了那口黄牙。
他说:“小娘们,长得真带劲,不妄我费那么大工夫将你弄来。”
祝尔瑶眼里的泪还是流出来了。
她躺在祭台上,和微微低头的慈祥神像对视,又越过它,看看天上翻滚的乌云。
她在想,我做错了什么呢?
如果我真的是妖女就好了,这样一来,如今遭受的一切便是我罪有应得,我便不会这么难过了。
痛啊。
她最怕痛了。
祝尔瑶花了很长时间来反思自己的罪行,好让眼前的一切变得合理一些。
直到漫长的折磨终于结束,天上的雨滴终于落下,它们打湿了她,替她冲刷着从她浑身伤口流淌到祭台上的血。
老道士头也不回地走了。
祝尔瑶就看着老道晃晃悠悠离开山神庙,看着他踹开那扇遥远的门,再看着门外被暴雨摧残摇晃的植物。
好痛。
好冷。
来啊,周文才。
你怎么不来了?
祝尔瑶眼前漫上一片血色,血泪从她眼底漫出,模糊了她的视线。
恍惚间,她似乎看见山神庙的门外出现了一道人影。
那人一步步走向她,但她眼里全是血,她看不清他的模样。
她只听见那人问:
“你恨吗?”
恨啊。
“想报仇吗?想杀了那些欺负你的人吗?”
报仇?杀人?
“不应该啊,明明怨气这么重,为什么还是成不了鬼?”
这个问题,那人并不是在问祝尔瑶,可祝尔瑶还是忍不住顺着他的话想。
为什么成不了鬼呢?
如果她变成鬼,她就可以做坏事了,她受的那些折磨,也算是罪有应得了。
可她不想。
做坏事的代价太痛了。
她不想再痛了。
也不想,让别人如自己一般痛了。
祝尔瑶闭上了眼睛。
她想死,她只想要死。
可在她失去意识之前,有人往她体内注入了一股力量,那力量剥离了她的魂魄,拖拽着她,离触手可及的解脱越来越远、越来越远……
为什么,她都要死了,还要折磨她呢?
祝尔瑶眼角划过最后一滴泪。
她怀里的红珊瑚珠不知何时滚了出来,那滴血泪便淌过她的脸颊,混着雨水,落在了那颗珊瑚珠上。
鬼泪凝珠,和那颗红珊瑚珠彻底融为一体。
我不要再等了。
可我又,不得不等下去了。
第73章 按迹循踪
记忆过到此处,林尽才发现事情似乎和他想象中不大一样。
祝尔瑶的遭遇凄惨,临死前怨气浓郁,虽说完全符合化鬼标准,可林尽能感受到,她本人并没有多深重的执念和怨恨,她不想成鬼,比起化鬼报复,她更想要的是死亡,是解脱。
这种情况下,她的魂魄不可能被怨气沾染,更不可能化为如今的红衣厉鬼。
在她濒死之际来到她身边的是什么人?那股强行剥离她魂魄将她炼化成鬼的力量又是什么?
林尽百思不得其解,而祝尔瑶的记忆还在继续。
魂魄化鬼后,基本便只能被执念和情绪裹挟着做出种种选择了,化鬼后的祝尔瑶记忆十分模糊,按她浑浑噩噩的状态来看,林尽猜她并非一开始便是红衣,她那种懵懂茫然的视角,更像是未开智的白衫或者青火。
她被困在自己的死地,也就是这方小小的山神庙。若庙里来了上供的村民,她就飘在他们身边,偶尔会心血来潮吓唬他们一下,可村民们看不见她,她自己也觉得没趣,便日复一日蹲在山神泥塑的脚下。
直到有一天,山神庙里来了个奇怪的男人。
那男人身材魁梧,身上戴着许多亮晶晶的银饰。他个头很高,比方大明还要高,祝尔瑶坐在泥塑脚下眼巴巴地看着他,又注意到他手里还拎了一个人。
看见那个人,祝尔瑶心绪一震,连林尽都能感受到她身体中死寂许久后重新激荡起的情绪。
那是个穿着身脏兮兮道袍的小老头,他像只小鸡仔一般被男人拎在手里,笑得谄媚,不停地冲他讨饶。
“大爷,我与您无冤无仇,您何必要为难我?小的只是个江湖骗子,靠招摇撞骗赚些吃喝罢了,还是说小的碍您眼了,抢您生意了?您行行好,就放了我吧,您看您也拎了我一天了,您……哎呦!”
老道士话没说完,就被男人丢去了祭台上。
老道士赶忙一骨碌爬起来,对着男人又是“哐哐”几个响头,但男子从头至尾没分他一个眼神,他只望着神像脚下的祝尔瑶:
“女子,你不是恨吗?这便是带给你痛苦的人,现我将他交予你处置,无论你想做什么,都随你。”
“……”
祝尔瑶有些茫然。
眼前的男人是在和她说话?他能看见她?
那老道士发现男子居然在跟空气对话,再想想他话中的“女子”,和这方祭台,他想起了自己在这做过什么,浑身立时抖如筛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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