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不用再过多解释,何似飞全然明白了老师的意思。
科举考试有好几场都在二月,而且除了县试外,其他一考就是九日。为了堤防考生作弊,考试一般会明文规定考生不得穿棉袄,只能着单衣。九日啊,就算可以带一点蜡烛和炭火,那也得等冷到极致时候才敢烧起来,不然烧完就没了,后面几日会冻得要死。再说,白天有太阳的,再怎么说也比晚上暖和,睡着后冷到失温、心脏骤停才是最可怕的。
而且科举考试还有一点,那就是没考完不得出考场——就算真冻死了,也得九日后再出去。
何似飞对老师深深一揖:“学生谢老师提点,学生今日起便勤加锻炼,增强体质,努力变得……抗冻一点。”
说到这里,余明函不禁轻笑出声。
原本明明是担忧何似飞身体扛不住科举考试的紧张氛围,被他这个俏皮话一出口,一下子缓和起来。师徒两人关系也更加亲密。
“科举考试途中除了抗冻,还得有其他预防手段,你既后年再下考,这些倒不着急说,慢慢来就是。”
说着,就听书房门被轻轻敲响了三下,紧接着余枕苗的声音传进来:“老爷,杏林堂的大夫已经请来了。”
这位大夫在整个木沧县都颇具名气,不仅病看得好,还很善于给人调理身体。
片刻后,何似飞和陈竹跟着杏林堂的大夫去抓药,在秤药过程中,煎药小童给陈竹讲了下煎药的注意事项,一日煎几次,一次几碗水,煎多久都一一详细说明。陈竹记下后给小童复述了一遍,确认无误后才放下心来。
此前在家里他也算煎过药,但现下喝药的人成了何似飞少爷,他自然是十二分上心的。
冬日苦短,午间没有毒辣的太阳,何似飞便放下了午休的习惯,趁这个时间换上短打,去河岸边跑步。
只要不穿书生长袍,何似飞就放下那些读书人的气度——无论如何,身体强健才是最重要的。
半个时辰跑完,何似飞气喘吁吁之余,一般会出一身的汗。不过这一点随着他日子的流逝渐渐减轻,等到又一年后的十月,十三岁的何似飞跑完一个时辰,虽然还是累的出汗,气息却依然十分匀整了。
第 51 章
何似飞从来都是一个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性子, 这一点表现在他不仅对别人狠,对自己更狠。
自从去年十月被老师提点后,何似飞为了加强身体素质, 除下雨不能跑步外,每日都会在河岸边跑半个时辰,回去拉伸肌肉过后,还会做一些无氧的力量型训练——卷腹、负重扎马步、俯卧撑等。
不过, 除了跑步是雷打不动外,其他的力量型训练何似飞并没有每日都做。基本上是隔日一次, 而且就算做这些,强度也不算多大。
他现在到底年纪小,以后又不是要去当武官,不必练出遒劲鼓胀的肌肉来。
再说, 小小年纪就一直做力量型训练,很容易长不高。
何似飞对自身的其他方面要求不高, 但身高一定要达到自己的预期。
不过, 他爷爷何一年就挺高的, 奶奶在女子中也算高个子, 按照遗传规律来说,他长大后应该不会多矮。
再说这一年中,何似飞足足比去年窜高了小半尺,以前站在余老面前, 距离他肩膀还有点距离,现在个头已经到了余老耳垂下。虽然面颊上仍有轻微的婴儿肥, 却早已不似去年的稚气未脱了。
现在只要何似飞走出去, 任谁都会夸一句“翩翩少年郎”。
可偏生这位少年郎对自己在外的这点‘名声’毫不自知,只要他脱下书生长袍, 换上粗布短打后,就能在河边跑的一点也看不出书生那儒雅的气度。
这一点传闻余明函是知道的,但他不仅没管,甚至还觉得似飞这么做才是对的。
——县城就这么大,何似飞作为他的弟子,不能在县学的操场上锻炼,还不准他在河边去锻炼么?
余明函这么想着,放下茶杯,靠在花厅的贵妃榻上,缓缓合上眼眸,准备打个盹儿。
而此时,他身上穿着的,赫然是去年何似飞请成衣铺裁缝为他做得那件夹袄。
——到底年纪大了,不如年轻人抗冻了。
去年这会儿他还让何似飞脱的仅剩中衣,在偏厅背书,把何似飞冻得够呛,要不是回春堂大夫开的药剂,何似飞指不定得卧床一段时间。可即便如此,那日之后何似飞也是染了轻微的风寒,说话间嗓子更哑了几日。
今年,何似飞每日穿着一层比夏日加厚了一丁点的单衣上下学,不见打冷颤,写字更不见手抖。反倒是余明函自个儿先早早的穿上了夹袄,整个人愈发畏冷起来。
这一年何似飞不仅跟余明函老先生学习四书五经,题诗作赋也没落下。
有沈勤益这个社交牛逼症的朋友在,县城里一旦有什么文会、诗会,只要位置不在青楼,不用掏份子钱的,他都会拉着陆英、何似飞和周兰甫一起。
至于沈勤益为什么不去青楼为姑娘们写诗,根据沈勤益自己的话来说,一是因为他穷,点一壶酒的话,他接下来一旬就没钱吃饭了;二就是他还想娶个家底丰厚的姑娘为妻呢,他要是敢在外面喝花酒,岳家肯定不会把姑娘嫁过来。
说实话,何似飞现在倒是开始欣赏起沈勤益来了。
虽说他的目的并不纯良,但他能为了这个目的,严以律己——每日勤奋学习,刻苦用功。沈勤益在今年二月和四月的两场考试中,县试排名第三,府试排名第七。不出意外,明年二月的院试,他至少排名也在前二十。就算不是前几的廪膳生,好歹也是增广生。
要知道,一府之地,每年招录秀才四十余人。
约莫前四为廪膳生,进入县学念书的话,不仅不用交束脩的那五两银子,还能申请县学免费为他们提供的寝室,并且由公家每月发米六斗,发白银四两;廪膳生之后,则为增广生,增广生同样不用交束脩的五两银子,但想要住在县学的话,得按年交费,并且没有公家补贴。增广生之后,则是附学生,可以托关系进入县学念书,其他费用却一个不免。
因此,沈勤益能在县试与府试中考取这么高的名次,足以看出他日后的潜力。
——至少成为秀才是铁板钉钉的事情了。
更别提,沈勤益毫不掩饰自己的目的。他是个穷书生没错,但他就想娶富家姑娘——这是一个双向选择。
有些富庶人家瞧不上沈勤益的做派,自然不会将女儿嫁给他;但有些人家看中沈勤益的前途,只要他能考中秀才,日后就算考不上举人,在县城开个私塾,那在县城的地位也不会低。士农工商,商人地位太低了,律法对其又有颇多限制,他们急需一个读书人来拉高自己的地位。
因此,很多商人即便知道不少穷书生上门求娶自家闺女是为了什么,还是会让女儿下嫁。因为他们也能从此中受益——成为秀才后,一年可是有两百亩田地免除交税的,还可以免除家中一人服徭役。
何似飞当时听沈勤益分析完其中利弊,只觉得是这个时代的规则和律法在给书生们铺路。
要是没‘士农工商’这种严苛的等级制度,想要靠一个人的读书科举来积累财富、实现‘从平民到上层人士’的阶级跨越,那还真是做白日梦。
“似飞似飞,我就知道你在这儿。”何似飞刚跑完步,就听到沈勤益跑着过来叫他。
何似飞瞧见沈勤益同样的短打打扮就知道他叫自己干嘛了。他大步往过走,气息逐渐趋于平和,他没有理会鬓边滑下的汗珠,说:“一会儿有蹴鞠比赛?”
“可不是,陆英那小子昨儿个不知道吃了什么,现在还在茅厕出不来,我猜想你这个点都在跑步,一路寻来。”沈勤益笑着招呼他,“快来,我们队就缺一个人了。”
对于这种群体性活动,比如文会、诗会、蹴鞠比赛等,何似飞一向来者不拒。当然,他跟沈勤益一样,同样不去在青楼酒肆举办的文会。他这边不是因为穷,也不是什么‘要为了未来的另一半守身如玉’,他纯粹是心理洁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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