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谢张叔,这位是我老师,余老。”
“这位是我老师,这位是余伯,李四叔今儿个没拉牛车?”
“赵婶子好。”
“二婶好。”
最后还是闻讯赶来的爷奶把他们一行人从人堆儿里带出来。
何爷爷奶奶在余明函面前不自觉有些拘谨,打了招呼后,赶紧帮他们挡了挡乡亲们,将三人迎回家。
何家比起两年多前确实大有改变。
以前的土屋茅草顶都被推翻重盖成了石砖青瓦,结实牢靠,即便是外面打雷闪电下大雨,也不担心屋里漏水。
上河村没啥优点,就是地方大,毕竟当初为了安顿他们这些幸存者,朝廷法令便是说在此期间谁能开垦多少,那么那块地就归谁用。
如此一来,即便荒地开垦无比费力,百姓们还是精神高涨,热火朝天的干活建造新家园。
故此,后来何似飞赚到了钱,便丝毫不吝惜银子的给二老改善居住环境。
——给他们的钱二老都会攒起来,还是攒给何似飞的。于是何似飞只能从一些实际的角度出发,尽量让二老日子过得舒服些。
何家人口少,便没盖那种几进几出的宅院,就简简单单的一进院子,不过庭院很大,养鸡、种菜都行。
入门右手边是厨房和一个带地窖的储藏房,左手边是两间客房,正对着大门的是厅堂,同样,厅堂右边是爷奶的房间和一个浴房,左边则是何似飞的房间和书房。
何似飞早早写信回来说老师和余管家会来小住几日,二老将客房打扫得干干净净,里面桌椅板凳都擦得光可鉴人,桌上摆着应季的应季的石榴、橘子,还有黄瓜。
余明函道:“两位有心了。”
爷爷奶奶连忙摆手:“哪里哪里,您能来家中,才是让家里蓬荜生光。”
何爷爷觉得发妻好像说错了这个词,但他一时半会儿也想不起来正确的,便只好跟着笑。
家里没有井,何似飞回来后便主动承担了体力活儿,给老师打水沐浴。
何爷爷担心这个天洗澡会冷,稍微烧了一点点地龙,让浴房能暖和不少。
如此周到热情的照顾让余明函心中十分温暖,他就知道,能养出似飞这样孩子定是和善人家。
连中小三元何秀才回乡的消息翌日便迅速传遍了十里八乡,不过何似飞早有准备,他同时还说了高中喜宴定在九月初二,近期自己要侍奉二老,读书准备乡试,暂不接待来客。
不然,就以周围父老乡亲们热情的程度,何似飞这些日子怕是别想看书了。
何似飞是掐算着时间,一共带了三十六本‘杂书’,打算在这几天看完。
看杂书时不需要像四书五经那样全神贯注、不断誊抄总结,杂书对何似飞来说更像是消遣。因此,他在同余枕苗学习如何办喜宴时,每日的练字和锻炼也不会落下。
在村子里锻炼自然不像县城中那样,还得稍微注意点形象。反正周围都是乡亲,他当初瘦巴巴病怏怏躺床上的样子大家都见过,何似飞便没了那些‘形象包袱’,穿上普通的短打,将袖口绑紧,腰间扎着巴掌宽的布带,再次换上草鞋,头发高高绑在脑后,就能从家门口一路跑到田埂里,之后在田埂绕一圈,观察一下农作物的长势与自己看的《农桑辑要》中相不相符。
因此,虽然时间都被安排的满满当当,事情也做得很杂很多,但因其强度没有四书五经、思辨总结那样大,何似飞觉得浑身十分轻松。他甚至在跑步时看到村子里有老人敲锣打鼓,自己还上前学了下。
从此,何似飞每日跑步,都要过去学一会儿敲鼓。
第 105 章
村里人擂鼓讲究的是声势壮阔、喜庆热闹, 经常搭配的拍档只有铜锣。因此,比起其他乐器来,没有旋律、音阶等约束, 稍微提点几句便可轻松上手。
但也仅仅是‘上手’而已。
真要敲出绵密、雄壮的鼓点,除了得掌握好节奏外,对擂鼓者左右臂膀的协调程度以及力量大小也有颇高要求。
一个字,练!
故此, ‘擂鼓’可真能称得上是‘师父领进门、学艺在个人’。
这会儿秋收刚过,村中老人们得了闲, 没事儿除了抽烟唠嗑外,便是约三五好友敲锣打鼓练练手。
村中青壮年忙完秋收还得做些其他活计来补贴家用,平日里没闲工夫学这些;少年人则是学两下就被更新奇的玩意儿吸引,也坚持不长久。故此, 何似飞过来学习擂鼓,老人们俱十分开心。
他们本就喜欢活泼的少年, 加之何似飞还是上河村建村以来的第一位秀才老爷, 心中对何似飞便是又喜爱又敬佩, 教的自然更加尽力。
傍晚回家后, 还迫不及待跟自家婆娘孙子一顿炫耀:“瞧瞧,秀才老爷都跟我学擂鼓呢!”
余明函也听说了此事,他倒没拦着,只是说:“君子六艺, 擂鼓为‘乐’。不过,日后若是参加宴会, 还得学点被文人们追捧的清朗高雅之乐。”
毕竟, 在自己有绝对的话语权之前,还是得先随波逐流, 不然就成了特立独行的跳梁小丑。
何似飞笑着道:“学生晓得。只是最近在书上闻‘北有一地,名为安塞,男女俱善鼓乐’,不禁想到咱们瑞林郡境内,倒是鲜少见人擂鼓,好不容易村中有大爷善鼓,便想学一学。”
余明函心道:也就是少年人,才见着什么新奇的都想沾一沾。
他道:“确实如此,北地不像南方,干旱,山高且阔。鼓声震撼又悠长,隔着老远就能听到,大家以此来代替喊话、传递信息,久而久之,便成了当地风俗。”
至于他们南方,小桥流水,溪边人家,说话都带几分绵软,自然学鼓的就少了。
话音刚落,便听到几声公鸡打鸣,余明函话锋一转:“这鸡天亮了打鸣,高兴了打鸣,饿了还打鸣,老夫看它兴许是饿了。”
说着,立即举步去喂鸡。
刚开始何家爷奶见余老去喂鸡,吓得忙说他老人家坐着歇息便好,后来见余老是真的喜欢喂鸡、捡鸡蛋,并且捡鸡蛋手法还颇为老道,一看就是曾经被母鸡‘教训过’,练出来的。二老这才放心的任由余老自便。
何似飞看着老师留给自己的背影,摇头失笑,自个儿也转身回去练字了。
日子在指尖悄然流淌,起初村里人见到同农户打扮别无二致的何似飞还会无比惊讶,后来见他对乡亲们的态度就和他的打扮一样——一点也不端着。就像之前还没去县城读书时一样,一个个对何似飞敬佩中又添了不少亲近。
“何家大郎就算是穿着这衣裳,也比其他后生俊俏,人家身上有那种书卷气!今儿个大郎在道上见了我还管我叫李三叔嘞。”
“我方才瞧见他蹲在地上看黄瓜长势,乖乖,他也不嫌地上那些土,真跟别的秀才老爷不一样。咱们何大郎日后要是当官了,一定是顶顶好的父母官!”
“诶,三婶子,你跟何大娘关系好,你去问过他们给大郎打算定哪家亲事没?”
“我说李娘子,这个你真的别想了,十四岁的秀才公啊,连中小三元的!日后估计还要去京城见皇帝的,那不得配个天仙似的姑娘啊?”
问话的李娘子还是颇为执着:“我家姑娘去当个妾也成啊,日后大郎飞黄腾达……”
“哎,哪有娘亲把姑娘推出去当妾的?李娘子啊,打消这念头吧,我实话跟你说,何大娘跟我说的是,似飞的婚事得由他老师帮忙相看。他老师什么人?那可是京城回来的官呢!”
李娘子还想再说些什么,有人继续道:“明儿个就是喜宴了,我猜啊,到时那些县城中的老爷都会来。到时你看过后,要还不打消这念头,你就自个儿去问何大娘。”
翌日亥时刚到,何似飞已经睁开眼睛,片刻后,他家的公鸡果然开始打鸣,何似飞应声而起。
今儿个举办喜宴,他自然不能再穿粗布短打,而是换上了书生长袍。
何似飞点了灯烛,收拾好床铺后开始盘发。
自从他考过县试后,便算有功名在身,不用扎双髻,而是同普通书生一样,将头发上半部分拢起,盘好,再用一指宽的长带将其固定。之所以不能把头发全然盘起,是因为他尚未满二十岁。加冠后才可将头发尽数盘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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