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挺大的吧,对于动机信,我有几分自信。”
陈竹愣了愣:“动机信?”
何似飞给他解释:“就是写自己为什么想拜师。”
何似飞没有千篇一律的写‘拜师、考中科举、当个好官、造福百姓’——他读过余明函的诗集,知晓余明函早年意气风发时的狂傲;也从赵麦掌柜口中得知过余明函的生平,知道他中年至老年的隐忍;更知道余明函在大殿上抹了天子颜面,可见他隐忍的外表下,内心那种‘天教分付与疏狂’的傲气不曾减少一分。
对朝堂政见不一致、余明函为何遭到贬斥的部分何似飞不清楚,便没有发表这方面的言论。再说,他一个十二岁的少年,如果对朝堂政事夸夸其谈,未免太过浮夸。
因此,何似飞在‘动机信’中恰到好处的表现了自己的理想——位极人臣。
不管是肱骨之臣还是恣睢之臣,他总要当一个。
何似飞亮出了自己的锋芒。
——正好与余明函对弟子的所求所想完全吻合。
又过了两日,巳时。
县衙门口的告示牌两边各站一位虎背熊腰的衙役,等着放榜的百姓从衙役面前排队到大街上,不管家里是否有孩童参加此次考教,他们都想看个热闹。
站在县衙门口的衙役敲响铜锣,“锵啷”一声,震得离得近的百姓耳膜震颤,眼前发晕。
就在这一刻,两边把守的衙役倏然撤下挂在告示牌伤的红绸!
随着红绸缓缓落地,百姓们一个个激动的眼眶发红,拼命想去看那能被县学录取的二十一位蒙童到底是何来历!
就在此时,客栈里,何似飞落下最后一刀,他对着光打量着自己最新的作品,确认没有丝毫差错。
随后,他用帕子轻轻擦拭木屑,将其掸干净。
陈竹则没何似飞这么能沉得住气,他们这间房子不临街,他都能听到外面热闹的欢呼声,可以想像县城的百姓们有多激动。
——那可是县学有史以来第一次收蒙童!
陈竹甚至听到他们这家客栈院子里有人议论:“根本挤不进去,稍后再去看吧,也不知道哪家小娃娃能有这个荣幸,能小小年纪就去县学念书,那以后考中秀才、再考举人,不是铁板钉钉的事情嘛!”
“可不是,只可惜县学教谕有限,只招收二十蒙童,这恐怕比童生考试还难吧?”
“应该了,我当年考童生就没怎么费力,只可惜怎么都考不过院试,哎,现在只能看我家儿子能不能入选了。”
陈竹听到这里,下意识看向何似飞,何似飞依然在不紧不慢的掸木屑。
少年眉目低敛,全神贯注的看着手中木雕,阳光给他的轮廓镀上一层浅浅的金边。
即便知道做木雕是个磨人脾性的精细活儿,太急躁的人做不了这一行。但陈竹还是觉得似飞太能沉得住气了,他原本在缝荷包,这会儿已经下不下去针了。
正想着,客栈的门突然被敲了几下,陈竹一愣,赶紧放下手中针线,跑去开门。
站在门外的居然是此店掌柜。
陈竹最近不怎么出门,但掌柜和小二的脸他还是能记住的。
掌柜的笑容比前些日子都和善,他问到:“何小公子可在内?”
“在。”何似飞的声音从内间传出。他这会儿已经将木雕擦拭好,包裹了起来。
掌柜的见他出来,立刻拱手,语气尤其客气:“恭喜何小公子成为连中三元名满绥州余明函老先生的关门弟子!”
第 42 章
掌柜略带恭维的道贺响在耳边, 纵然是心中已有六成把握能拜师成功的何似飞,这会儿也不免惊喜。
真的,成功了?
何似飞还没说话, 比他还要高兴的陈竹已经顺着掌柜的话脱口而出:“恭喜少爷!”
外人面前,陈竹还是叫何似飞少爷的。即便是他,因为在陈云尚身边呆过一段时间,也知道‘连中三元’的含义——那可是普天之下无数读书人的终极梦想。
少爷即将被这样的大人物收为弟子, 陈竹怎么能不激动。
何似飞请掌柜的进屋,陈竹给他们倒了热茶, 站在何似飞身后。
掌柜的没有卖关子,直接道:“今儿个县学放榜,县城里人都跑去看,我见客栈暂没什么生意, 就差遣了一个伙计去打听消息,这不, 他刚才回来。”
顿了顿, 他继续说, “木沧县牧高镇上河村何似飞, 蒙童,十二岁,全都对上了!何小公子,日后您就是余明函老先生的关门弟子了!”
何似飞笑着道谢, 同时还让陈竹包了点碎银送给掌柜。
即便何似飞没经历过这等事,但上辈子先生说过, 在古代, 考科举的学生若是中了,是要给前来送喜报的官差喜钱的。‘金榜题名时’可是跟‘洞房花烛夜’一样, 并列人生四大喜事,既然成亲时要给道贺孩童散喜钱,那么‘金榜题名’也该给报喜之人银钱。
掌柜的接过荷包,随手捏了捏,心头愈发欢喜,当即免了何似飞与陈竹以后几日的房钱,这才笑呵呵的出门。
又过了半日,县衙门口的人群才渐渐散去,何似飞同陈竹在楼下大堂用午饭,周围吃饭议论的百姓不少,他俩听了一耳朵。
原来,悦来客栈除了何似飞之外,还住了几位想拜师入县学的蒙童及其家长,掌柜的早知晓此事,一早便让伙计前去打听了。回来后自然挨个报喜。
除了何似飞之外,还有两位被县学招收的蒙童,掌柜的免除了他们接下来一半的房钱。
陈竹没想到其中还有这么多弯弯绕绕,理解后眼睛亮晶晶的,小声说:“似飞,掌柜的免了咱们接下来所有的房钱!”
虽说他们接下来只剩下两日会留在客栈,而且喜钱也有多一半房费了,但陈竹就是特别开心——比他前几日得知自己被似飞少爷救下,并且收了他的卖身契还要开心。
吃完饭,何似飞回屋换上爷奶为自己准备的布衣还有陈竹做的履,即便头上依然扎着双髻,看起来仍旧稚嫩年少,却已经透着一股读书人的矜贵气质来。
好像当真是清贵人家培养出来的孩子。
何似飞写了一封拜帖,认真折好。他趁现在天热人少,先去县衙门前确认掌柜的并未说错,上面写得确实是他本人。
今儿个在旁当值的依然是上回放何似飞进入县学的那位衙役,他显然也记得何似飞,见到他就笑了起来:“小子,真好样的,你爹娘如果泉……会为你开心的。”
“多谢老爷。”何似飞双手拱与身前,与胸齐平。这是前几日参加县学考教时,跟着诸位蒙童一起对教谕行礼时学来的。
那衙役见何似飞行礼,自己居然也抱拳回礼,说:“得以拜师余老,何小公子前途必不可限量。”
道别后,何似飞因为在榜上未曾看到余老先生宅院位置,只能先去县学送拜帖。
在何似飞记忆中,拜师非常讲究,首先是时间,拜师时间必须是在清晨,不然显得不够诚心。除此之外,前一日得先寄拜帖,得到回应后才能登门。而且,拜师时还要束脩六礼,以及一笔不少的束脩费。
毕竟是正儿八经的拜师,何似飞决定严格遵从礼仪制度来。
可能因为知晓今日会有蒙童前来拜师,县学大门并没有如往日一样紧闭,相反,门口还支了一张桌案,桌案后坐了一位教谕,负责筛选登记大家的信息。
何似飞说明来意后,教谕仔细审阅过他的身份文书,让陈竹在外等候,说:“你且进去,找一位余姓先生,他是余老府中管家,会教你如何行拜师之礼。”
何似飞拱手道谢。
说来好巧不巧,余枕苗所在的屋舍,正好是五日之前何似飞见到那位京城哥儿走出来的房屋,他这回得以进去,才发现这房屋可能是县学为外客所准备的。
余枕苗虽说只是管家,但因为长期跟在余老身边,又偶尔能得到余老指点,周身气度完全不输县学教谕,甚至更胜一筹。
要知道,现在还能留在县学当教谕的,可都是举人出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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