抬头望去,剑神的剑意如绵延不绝的山脉横亘在他面前,他感到自己是一只渺小的蚂蚁,妄图啃下这座山峰。
假如挥剑十万次,方才得以入门。那要挥剑多少次,才足以证明他是个合格的弟子,才能站在剑神的身边。
他的身法越来越轻灵,逐渐脱魂出躯,他的灵魂似乎远远快于他的身体,导致他的身体已经跟不上剑意,时刻就要脱力倒下。可他又没有倒下,木剑在小院中缭乱挥刺,翻飞起扑簌簌的风。
陆成南每每想劝他别练了,可是看着他的剑说不出话来。
他不知道林煦分明和他差不多的年纪,哪来那么多的愤怒和热血。
林煦如今吊着的一口气,全靠脊梁骨里燃烧着的愤怒。那是对他自己的愤怒。
他愤怒于当初随意起誓的自己,轻易就断了他的轮回,他愤怒于自己的弱小,不仅挥不开白水鸿,还追不上剑神。他愤怒自己的剑跟不上心,无论怎么练习,都出不了想象中的剑意。
在这磅礴的愤怒中,黑发青年的灵魂被剑淬炼,逐渐与剑融为一体。陆成南注视着他,竟产生了一丝奇异的错觉,感到他就是他手中的剑,他手中的剑就是他。突然夜风大作,将黑发青年的额发与马尾吹得飘飞,缠绕上他的脸,远处掀来一阵阵的花雨。
桃花的花雨。粉色的,如云朵的碎片。原来甘草峰也有桃花。
林煦的剑快到了极致,无数道影子闪出,陆成南已看不清他的身法,一时不知是风掀起了他深蓝的衣袂,还是他的剑掀起了风。
风停之时,院中落地的桃花瓣纷纷从中央被劈作了两半,包括落到陆成南手心里的那一片。
陆成南心头大震。他嘴唇动了动,忽然感到自己不能再安心休息了,他想要和林煦一起练剑。这样出神入化的剑,谁看了不心驰神往。
莫名地,当初看剑神舞剑的心情又回来了。陆成南突然想去和爷爷说,他又想当剑修了。
这时,院中的林煦再也支撑不住,剑尖刺入地面,手掌捂住胸口,吐出一口血来,险些踉跄摔倒在地,脚掌擦着地面堪堪稳住身形,用手背抹了一把嘴角。
“你怎么了!”陆成南跑过去。
林煦喝止道:“别过来。”
他的声音已经虚弱了。
陆成南还是过去了,用力扶住他:“你跟你自己犯什么倔?你把自己累病了,剑神就会收你吗?别做梦了。”
林煦摇头,他呼吸间带着血腥气。
“我只是……放不下剑。”
“你病得太重了,林雅照。”陆成南架住他,往屋里走去,“你是剑的主人,不能让剑控制你。”
林煦脸色苍白,汗珠顺着他的侧脸滴滴滑落,砸在地上。
“真的是剑控制了我吗。”他自言自语,“可是我的心若不动,剑又怎么会动。”
出世修道·三十四、看来林师弟这一劫躲不过去了
因为林煦不老实养病,总想练剑,他病了又好,好了又病,反反复复。
陆成南都想请示峰主没收他的剑了。
可是现在甘草峰的峰主已经没了,新峰主还没委任,秦月宁还在昏迷,整个甘草峰没有能说话的人。
又过了一日,秦月宁有动静了。她刚刚掐着七日的限,悠悠转醒。一睁开眼就吐了一大口的污血,把负责照料的师弟吓了一跳。
不管怎么说,甘草峰上总算有了些喜气。林煦也想去道贺,可他自己的病也没好,不想把病气又传给秦月宁,便让陆成南代他去了。
陆成南去时,秦月宁正披着深蓝的弟子服吃粥。
她脸色病恹恹的,却还有心思开林煦的玩笑:
“怎么我倒下的时候他在病着,我醒来他还是病着。”
陆成南知道她还在强撑,跟着一起骂林煦:
“他是个赶着去死的,自己作的病,我们不管他。”
秦月宁笑得发呛。
但她其实也不是真的高兴。
她只是努力想让自己高兴,努力想把不好的事忘掉。谁来看她,她都让大家说说笑话,问问最近有什么趣事儿。
可关起门来一个人时,她忍不住就哭了。
她悲哀地想自己真丢人,居然被峰主这般利用而不自知,还以为那些衣服是自己勤勉工作得到的嘉奖。
她受到重用也不是因为她善良,她能力强,只是因为她长得有几分像某位故去的前辈。
同门师兄弟都对她很照顾,至少没有人当面嘲笑她,这样的温柔让她难过,因为她无法报答。
度灵长老和袭璎长老也来看她。
寒暄一阵后,袭璎忽然说,总之也是缘分,不如度灵就收了她做弟子,当场把她吓住了。
她从没想过自己能拜一个长老当师父。
她觉得,她不配。
度灵叹着气说不行,她自己现在心性那关都还没过去,也不配收徒了。要是现在收了她,不是出于欣赏,而是出于对秦月宁的愧疚,这样不好。
秦月宁那颗心刚落到肚子里,虽然难免失落,但这样才让她觉得这是她该在的位置。
接着度灵长老又说:“不如阿姒替我收了她吧。”
秦月宁正在想阿姒是谁,忽然想起来袭璎长老大名沈姒,字雪琅,不禁又犯起了哆嗦。
袭璎长老说:“想当我的弟子可没那么容易,我怕她吃不了苦。”
秦月宁不敢高攀,但还是红着脸,细声细气地表示:
“我……能吃苦。”
“有多能吃苦?”
秦月宁也犯难了。她自认自己该做的课业都做了,还比旁的弟子要多挤出时间来打理峰务,天天忙得脚不沾地,怎么不算吃苦。
可是她想,世上比她还苦的人多得是,远的不说,就说隔壁院里的林师弟。
让她每天挥上那么久的剑,她早就崩溃了。
见她答不出,袭璎长老拍拍她的手背,温和又威严地说:“别着急,慢慢想,你先养着病,以后的事以后再说。”
秦月宁大松一口气,连忙低下头,把两位大神送走。她好怕自己方才说错什么话,惹得两位不开心。但是……好激动,好开心。她从没想过能在这么近的地方和长老们说话,她们都好美丽,好亲切。
前来看望她的人越来越多,许多弟子都羡慕她被两位长老亲自关怀,说她因祸得福,秦月宁有些不好意思,但也有些寂寞。
她知道她不出一个月就会痊愈,这件事总会翻篇的,那时她身边就没有那么热闹了。况且任华平已死,她不需要再协理峰务,突然间清闲下来,也不知道要做什么。
又过了半日,来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悟执仙君白水鸿。
她看见都愣了一下,下意识想问他是不是走错院子了。
但是白水鸿没走错。
他的小师尊在隔壁院子里根本不开放见客,他只有迂回一下,想着在秦月宁这里打探消息。
“雅照最近怎么样了?”他问,“你和他不是很熟吗?”
秦月宁:“哦……他还病着。”
“我当然知道他还病着。”白水鸿有些烦躁,“能不能说点我不知道的,比如、比如……他的修为有没有流失?”
秦月宁对他的态度感到不快。
可她也不好说什么,毕竟白水鸿好歹也是高修前辈,不能明面上得罪。
“生病当然是会影响修为的。”
白水鸿听了,神情空白了片刻,喃喃道:
“已经开始了……”
秦月宁不知道是什么开始了,她想问又不敢问,正在纠结时,白水鸿突然站起来,掀帘子出去了。
晚饭后,她把这件事告诉了前来探病的陆成南。
陆成南前前后后仔细听完了,没有漏过一句他们的对话,也是眉头紧锁。
他也想不出:“什么东西?到底什么开始了?”
两人冥思苦想一阵,没有结果。
这时又来了一个探病的,秦月宁很是诧异,居然是高旻。
高旻见这里已经有人来探了,立刻放下帘子就要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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