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家医院是林氏下属的产业,十分安全,排查相当严密,有严格的安全保障措施,不用担心有人窃听。
那些看客关注的“究竟有没有虐待”这种事,林氏内部反而不大关心,毕竟这种事怎么都能解释过去,林飞捷早就给穆瑜买了一份患有妄想症的精神鉴定。
反倒是那些商业性违规竞争、不当获利的证据,给得详尽严谨,细致到入微,怎么看都是内部人员长期调查的结果。
林飞捷人的确是醒了,但短短几天,他狼狈得像是换了个人,双眼通红、眼底满是血丝,近看视线甚至有些愣怔恍惚。
秘书和助理甚至不敢靠得太近,因为林飞捷身上透出某种极古怪的、仿佛是垂暮之人才会有的枯槁死气。
可林飞捷明明才四十来岁,在他们这个圈子里甚至能说一声年轻。即使因为烧伤的后遗症折磨,精神状态差些,也阴差阳错,反倒给当初那个野心家添上几分仿佛平易近人的伪装。
林飞捷的身体佝偻着,他死死攥着那个平板,嗓音沙哑阴沉:“……是穆瑜干的。”
“怎么会?!”秘书错愕,“那孩子才十三岁,还看不懂这些吧?”
林飞捷怪异地冷笑起来。
十三岁当然看不懂,二十三岁就不一定了。
昏迷的这几天里,他一直在做被恶兽撕咬、被火烧的可怖噩梦,这些梦真实煎熬到令人绝望,却也阴差阳错,让他捡到一块碎片。
一块属于他自己的记忆碎片,属于接下来的十数年——他的确养了只白眼狼,装作顺驯地蛰伏在他身边,毁了他的一切。
林飞捷厌恶地看着懦弱苍老的自己,他现在正当壮年,即使被这些痛苦折磨得死去活来,也尚且无法理解,未来的自己怎么会被一个任人支配的木偶弄疯掉。
他无法想象,自己居然会吓死在穆瑜手上。他看着穆瑜开始着手对付林家,没了他的林家简直弱得不堪一击,轻而易举就让那个狼崽子弄走了核心文件。
一群废物,最后想出来的办法竟然是制造车祸、污蔑穆瑜酒驾,难道他们不知道穆瑜是谁的儿子?!
林飞捷气得几乎发疯,他看着这些蠢货、废物、没用的东西,亲手将把柄送到穆瑜手上。
穆瑜假作入套,完美地利用了这起蓄谋的车祸,污蔑栽赃加上杀人未遂,成了压垮林家的最后一根稻草。
记忆的碎片咬合在意识被猛兽撕出的缺口,林飞捷看着手里的平板,视线阴冷得不加掩饰。
……他已经猜出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了。
看来那狼崽子光是害了他、复了仇,还觉得不够,还要提前十年就改变这一切。
林飞捷几乎把那个平板电脑掰碎,他的眼底充血,喉咙发出嗬嗬的沙哑嘶喘。
谁说想改变这一切的……就只有穆瑜?
“老板,情形不太好。”秘书似乎看出林飞捷的状态诡异,战战兢兢小声提醒,“汽联那边好像不大对劲,他们好像拿到了新的赞助。”
一直以来,林氏之所以能吃掉诸多赛事的丰厚利润,都是因为他们本来就是最大的赞助商。
汽联的主席团一大半都受林氏操控,哪怕有心调查穆寒春真正的死亡原因,也无能为力,只能看着半真半假的谣言跟着那段录音飞满天。
可如果这一层保障消失,那么当初被压下的诸多现场画面、真实录音录像、被胁迫着沉默的当事人,就都会一个接一个冒出来。
“哪来的钱?!”林飞捷寒声问,“那狼崽子挣的?他怎么能挣这么多钱?!”
秘书根本不知道他口中的“狼崽子”是谁,吓得一个激灵:“什,什么?”
林飞捷本就因为他们的无能愤怒不已,把平板电脑重重砸过去:“去竞价!还要我说吗?对面出多少,都拿钱砸回去!你想让所有人都知道穆寒春是我手底下的废物害死的?!”
秘书被砸了个趔趄,半句话也不敢回答,慌慌张张跑出病房。
林飞捷把这句话痛痛快快吼出来,喘着粗气,才觉得有些解恨。
有些秘密被封锁太久,反倒成了口中的一根刺,吞下去划烂喉咙、刺破肚肠,藏在嘴里又折磨不休,非要吐出来才痛快。
穆寒春夫妻死于意外导致的车祸——峰景传媒自己派来的媒体车,为了抢镜头角度不要命,胡乱超车,穆寒春紧急避让,车辆在高速行驶中失控。
再说得准确一点,这其实是一场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的蓄意意外,是失控的阴谋。
林飞捷安排了媒体车来这一出,是为了让穆寒春防备不及撞上去,导致对面车毁人重伤。
有了车祸现场,稍微加上些颠倒黑白、春秋笔法,就能胁迫这个车王老老实实给俱乐部卖命,收了辞职的心思,更别想跳槽或单干。
穆寒春这个人重情义、好糊弄,林飞捷亲身涉险,坐他的副驾驶,就是打算不轻不重受个伤,用这份愧疚压得穆寒春一辈子为他所用。
可不论多少次的模拟、多完备的计划,也没人想到,穆寒春的下意识反应居然是避让。
这一避让就彻底打乱了计划,车撞成一团。不知哪个的油箱最先爆炸,原本已经足够惨烈的现场,瞬间就变成了一片火海。
林飞捷在这里暴怒,恨那些无用的林家子弟用车祸栽赃穆瑜,却没想过这一手是和谁学的。
他热衷豪赌、喜欢兵行险着,既要做操盘的棋手,也要跳进去做棋子,亲自享受杀伐攻坚的快感。
“开发布会……我愿意接受一切调查,随他们查。”林飞捷说,“验伤,调查记忆,虚拟直播,什么都行。”
他一向对人对己都下得去狠手,如果调查记忆,只要把自己的记忆也修改覆盖掉就是了。
十三岁的穆瑜身上没有任何伤痕,只要有那一纸“被害妄想”的鉴定,就永远没法自证,那些受虐待的记忆不过只是些青春期导致的逼真噩梦。
至于虚拟直播,顾名思义,也非常简单。就是把睡眠舱外多接一条数据线,里面发生的一切都同步直播给观看者。
既然有人质疑他在意识空间虐待穆瑜,他大可以借养病开上几天直播,让那些人看看他是个多和善、多尽心的养父。
要是那小木偶不愿意配合,叫人拆掉重新洗个脑就行了,不是什么难事。
再严厉的监管,也有无法触及的灰色地带,那里没有法律,也没有所谓的人性作为界限。
……
一口气想到这里,林飞捷有些头晕,不得不歇了片刻,又哑声问:“家里收拾好了吗?”
助理原本缩在墙角,这会儿哆哆嗦嗦过来:“收拾……收拾好了。重新布置了儿童房、卧室和阅读室,都增加了生活痕迹,能提取到指纹、脚印和DNA。”
“可以保证任何人来查,都查不出端倪。”
助理问:“衣柜还用销毁吗?就是您平时用来关穆瑜的那个……”
“废话。”林飞捷稍感满意,怒火总算平复些许,耐心也好了些,“这东西留下来干什么?”
他想了想,又问:“那天袭击我的人,找到了没有?是不是腿有点瘸,用手杖,说话声音不高?”
助理愣了下——那天袭击林家主宅的不速之客还没被找到,因为对方很可能掌握一些不方便暴露的信息,林家也注定不可能选择报警。
监控全被奇异的磁场摧毁,但根据为数不多几个打过照面的警卫回忆,是个很高挑利落的铁灰色身影,并不是林飞捷描述的人。
但林飞捷现在的状态实在太瘆人,有种异样的兴奋,眼睛透出某种精光,仿佛只要说一个“不”就会被拧掉脑袋。
助理不好多说,只能含糊其辞:“没找到,这人就像蒸发了,到处都不见踪影。”
听了这话,林飞捷没有暴怒呵斥,反而露出古怪神色,似笑非笑:“我就知道,我就知道……”
他就知道,穆瑜做事有严谨的条理,这在大部分时候是好习惯,但也同样有致命的弊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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