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想查清那场事故的真相,找回被修改的记忆。”
榕树收拢气生根的虚影,把猎物护进树荫下:“对吗?”
他的猎物慢慢曲了下手指。
“我会帮你。”荣野说,“你不要把自己拆开了。”
他把他的猎物抱回床上,自己坐在床边,把动画片调到静音模式,让光影在屏幕上变换。
学会变成人、再能够稳定维持人类的形态,来这个世界亲自看管自己的猎物,荣野用了八年。
对一棵树来说,这已经是相当快的速度,但对人类而言,八年的时间终归还是太久。
久到荣野能做的全部,也只不过是暗中调换林飞捷的自动驾驶人工智能,把另外一辆报废销毁已久、早就被大火烧得面目全非的赛车内置AI导入进去。
但这远不够。
“我能许愿吗?”荣野也吃了蛋糕、吹了蜡烛,人类的生日攻略上写着,吹蜡烛就能许愿。
屏幕上的光线变化,榕树的虚影时浓时浅,树影摇曳:“我想早些来找你。”
这是个不太容易达成的愿望,因为发生过的事就是发生过了,这不是穿书局的下属世界,不能回溯时间线。
但凡事都有万一,说不定等将来的某一天,穿书局的S级世界就会从99变成100个。
榕树已经是棵沉稳的成年树,但对纯人类的语言掌握程度,还在小学语文二年级上下徘徊,停了停才又修正:“我想早些来养你。”
他想早些来养他的猎物,最好是养得既健康又精神,因为是青春期,所以还可以叛逆。
这样的意识,没有烟灰和硫磺的气息,也没有血的味道,里面不掺着荆刺和铁蒺藜,自由自在地潇洒生长,口感才最佳。
荣野站起身,他不甚熟练地拿过被子,给安静昏睡的年轻影帝盖好。
这也是为了保证猎物的口感,榕树在这方面一向挑剔,不好好盖上被子睡觉的意识,想想也知道味道一定不怎么样。
荣野没有立刻离开,拿着那个树枝做的生日帽,在床边站了一会儿。
因为是人类状态,他无法探知穆瑜都梦见了些什么,只知道不会是好梦——按照那个破烂白塔的契约,第一个觉醒的缄默者如果做了好梦,就会碎成一阵风。
榕树当然不会允许自己的猎物发生这种事,他们榕树捕猎是为了找食物,又不是为了喝西北风。
……
梦在这里结束。
系统变成的雪人用小树枝扒着方框,探进去找了半天,依然没能看到大榕树阻止猎物变成风的办法,遗憾到不行:“唉……”
穆瑜也有点遗憾,但没办法:“我睡熟了嘛。”
穆瑜刚找回过去的记忆,这些梦与其说是梦,倒不如说是真实记忆中画面的重现。
在那天之前,穆瑜的日程被塞得满满当当,的确连轴转了不短的一段时间。陡然放松下来,没能支撑太久,就陷在被子卷里昏睡过去。
他睡熟了,记忆自然出现空白,只记得这一宿睡得不错。
虽说没做什么好梦,但也完全不坏,梦里有榕树遮天蔽日的树冠浓荫。
后来穆瑜养成了习惯,每到想睡一觉的时候,也会去榕树下。
他们这次是去客串反派大BOSS的,穆瑜接过系统带来的章程,一边查阅一边好奇:“穿书局的榕树,考核标准也和任务者一样吗?”
“一样的,宿主。”系统立刻回答,“我们得惟妙惟肖、栩栩如生地扮演反派大BOSS,不能叫任何人看出破绽,尤其是考核者。”
这对拿过三次金奖、没继续拿只是因为领奖台太滑的穆影帝来说,自然一点儿都不难。
值得一提的,是他们得严格执行身为反派大BOSS的任务,以保证考核的公平公正,维持应有的难度系数。
新世界导入的雾气悄然弥漫,穆瑜撑膝起身,隔岸的灯火在白雾里明灭闪烁,近得仿佛咫尺可触。
/
白雾散去。
映入眼帘的,是从缝隙里透进来的晦暗灯光。
灰尘在光路里静谧浮动,边缘润泽,像是有些劣质的星星灯。
这是个颇狭小的空间,勉强算是放了张床,看大小倒更接近于衣柜。
虽说是衣柜,也被整理得齐整温馨。陈旧的木制柜门上贴了几张赛车海报,边缘抽丝的薄毯被叠的方正,柜顶的钉子上悬着一架小飞机。
他们就没来对过时间点,系统已经有了进入世界不是狂霸酷炫拽的反派大BOSS的准备,可也没想到环境会恶劣到这个地步,有点紧张:“宿主——”
穆瑜对这个地方很熟悉,想安慰系统,却发现喉咙发不出声。
他闭上眼睛,靠着衣柜的木板坐稳,衡量这具身体的受损程度。
在后台,穆瑜联络系统,给出指令:“把门锁住。”
系统有点紧张,手忙脚乱翻找资料:“宿主,这具身体好像有严重的幽闭恐惧症,应当是创伤性记忆造成的……”
“没关系。”穆瑜温声说。
少年浑身是伤,身形单薄瘦削,看起来不过十岁出头,在密封的门板将光线隔绝的同时,身体的悸栗也不受控地转为僵硬。
但也只是片刻,就有温笃稳定的无形力道,像是和煦暖风,悄然笼罩下来。
穆瑜把意识剥离出来,他其实仍然记得要怎么变成风,风做的怀抱拢住衣柜里的少年,慢慢拨动那架小飞机的螺旋桨。
衣柜的门锁得很严,任凭外面的人又踹又砸、蛮力摇晃,这些疯狂的嘈杂声还不及传进来,就被风声隔绝。
系统看着“S100”的世界编号,它已经猜出是怎么回事,却又本能地不敢相信:“宿主……外面的人,是林飞捷吗?”
穆瑜耐心地自己哄自己,把颤巍巍举着笤帚的系统拉过来一块儿哄,点了点头:“这是我十三岁的时候。”
在穆瑜十岁那年,扫地机器人就被拆解丢弃,所以还没来得及见证林飞捷最癫狂、最歇斯底里的那几年。
烧伤把那个野心家变成了恶鬼,林飞捷在人前有多从容稳重、举止有度,在人后就会以多疯狂的方式,将压抑的扭曲恨意发泄出来。
以林家的财力,当然不至于只能给穆瑜住衣柜,可林飞捷就是要这样折磨他,再定期修改穆瑜的记忆。
这段时间里,少年的穆瑜常被学校送去看医生,却又无法回答噩梦和应激反应的来源。
林飞捷总是会放下工作匆匆赶到,扮演尽职的养父,歉意地向医生解释,他的养子可能患有妄想症。
这话被狗仔传给记者,再传给坊间的公众号和八卦小报。虽然始终没有医院的官方确认,在后来的许多年里,也依然成了穆影帝的黑料之一。
也是因为这一点,在二十七岁那场车祸中,穆瑜才会被隔离审查,鉴别自述中是否有编造和妄想的成分。
斧头重重劈在衣柜上,木质的门板剧烈摇晃,木屑簇簇掉落。
“开门……小木鱼。”
门外的沙哑嗓音有种诡异的和蔼:“我是爸爸……不记得爸爸了吗?”
系统听得火冒三丈,扔了笤帚换成机关枪,冲出去就想扫射,被穆瑜抬手拦住。
系统气坏了:“宿主!”
“我来。”穆瑜提醒它,“我们这次是反派大BOSS。”
察觉到穿书局打下了新世界,被传送回自己身上时,穆瑜还有些疑惑——毕竟他变成风的那几年,在这个世界做的事称得上随心所欲,但也还不到反派的程度。
但到了这个当口,穆瑜也不得不承认,倘若有机会在这种时候动手,做些反派该做的事,大概很少有人能忍得住。
毕竟他今年十三岁,在相当标准、铁板钉钉的叛逆期。
穆瑜还有不少治疗卡,他挑出几张疗效对症的,正要用在自己身上,门外的嘈杂噪声却戛然而止。
被斧子劈开的门板摇摇欲坠,能看见榕树的阴影骤然从窗外侵入。
铁灰色的影子掠进来,将林飞捷劈面砸倒在地上,遒劲的气生根将斧头生生拧成废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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