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以后,每次叶晴柔和时泉荫结束任务,一身疲惫地赶回家,就有热腾腾的饭菜。
小花猫给妈妈泡茶、给爸爸捏肩膀,被问“寂不寂寞”、“孤不孤单”,也只是弯着眼睛摇头。
……这个年纪的孩子长得实在很快。
从牙牙学语、摇摇晃晃学走路,长到能穿着小围裙自己炒菜,好像也只是一眨眼。
一眨眼的工夫,也只是几个春秋,他们的孩子就长大了。
这对A级向导和哨兵,其实只是因为天赋使然,才会自觉走上这个位置,背负起这个天赋所对应的责任。
他们其实更想回家陪小花猫,更想一家人在院子里追着跑,更想有时间坐下来,和他们的孩子好好吃一顿热腾腾的火锅。
……
“我……我没事。”
小花猫队长被一群人唰地围上来,领域都烫得快冒泡泡:“我是在演戏。”
“我不信!”那个哨兵坐在地上,大声耍赖,“除非小队长让我们摸一下脑袋!”
他一边喊,一边把叫鲜血浸透的外套脱下来藏好,抓紧时间打手势,让向导快帮忙引导自己的伤口复原,至少也得先把外面长好。
受了多重的伤也不能给孩子看,这是小队一直以来的宗旨——小孩子的眼睛干净,不该让血吓到,不然晚上就要做噩梦。
虽然小队长神兵天降、力挽狂澜,带着一身不知道从哪儿学来的本领救了大伙,可那也是小孩子。
“别闹,别闹。”时泉荫维持纪律,“你们都带着伤呢,先治伤,把手洗干净……每个人只准摸一下!”
“轻轻的,不准用力揉。”好脾气的副队长这会儿相当严格,“我家小声很累了。”
叶晴柔刚刚没能及时反应过来,一时失察的A级向导相当扼腕,抱着小花猫小声问:“还有那个番茄汁吗?能不能再咬一个?我们再摔一次,妈妈这次一定配合……”
小缄默者原本还担心妈妈太辛苦,躺了一会儿就要起来,这下彻底烫成了一小团,冒着小白烟不出声了。
他们这儿热闹得不行,一群力竭重伤、东倒西歪躺在地上的队员,也都被引得放声笑起来。
“这就对了!”有人笑着喊,“就得这么耍赖!”
小孩子就要有小孩子的样子。
就该赖在爸爸妈妈怀里不起来,就该被队里的大家伙齐心协力揉脑袋攻击。
“我也要摸!”旁边的人催着同伴把自己掺过去,“小队长的头发是不是长了?个头好像也长高了。”
“我就说我们这一仗打得太久了吧!!你们还不信!!”
“那也不能这么久吧?!”
“也不光是这一仗啊,我们不是一直都在巡逻执勤吗,也有段时间没回家了。”
“还真是,我怎么这么累?感觉骨头都快散架了……让我躺下,我能睡三天三夜。”
“没出息!我就精神得不行——说真的,你们刚才都不吃惊吗?咱们小队长怎么这么厉害了!”
“吃惊啊!我下巴都要掉了!!这不是看你们都没反应,怕我自己一惊一乍,显得像是失忆了吗?!”
“我也是!!!刚才那一手太帅了吧……那是什么领域,缄默者的吗?小队长什么时候觉醒成缄默者的?”
刚才的情况实在太过紧急,力挽狂澜的小缄默者出手后,队员们震惊的震惊、错愕的错愕、忙着治伤的不敢分神,还没来得及说话。
这会儿终于缓过口气,也缓过神来,众人先前的震撼才一股脑往外冒。
长林的囚牢领域就已经相当有威慑力,他们还从不知道,原来缄默者的领域加以探索,居然能做到这个地步。
那场下在初夏的春雨,驱散了黑雾,也帮众人的伤口止住了血、拉回了涣散的心神。
如果不是这一场及时雨,在场的人里面恐怕有一小半,已经不论同伴怎么催促摇晃,也没力气再睁开眼睛了。
“……好了,都先别聊天了,准备一下,今晚我们就地过夜。”
时泉荫和爱人在领域里交流了几句,站起身,拍了拍手走过来:“大伙伤得都不轻,我们先就地修整,这里很安全。”
众人虽然还完全没聊够,非常想知道小队长怎么忽然变得神通广大、还一口气长高了这么多,但依然不打折扣地服从队长和副队长的命令,自觉分配了任务。
还能动的人其实已经不太多,即使勉强能走动,也是腰酸腿疼,像是打了好几年的仗。
队员们抻着懒腰,打着哈欠活动筋骨,三三两两撑起身,拾柴火的拾柴火、搭帐篷的搭帐篷。
叶晴柔抱着他们的孩子,走向一双并肩生长的高大杜仲树,坐在树荫下。
明显比他们记忆里长大了的小花猫,在重新依赖爸爸妈妈这件事上,其实稍微有一点生疏了。
时润声稍微缓过一点力气,就担心妈妈抱着他会不会累,想要自己撑着手臂坐起来。
“不会,妈妈是在抱小花猫,永远不会累。”叶晴柔收拢手臂,低下头温声说,“怎么抱都抱不够。”
小缄默者苍白的脸颊泛起微红,乖乖躺好不再乱动。
更小一点的时候,时润声想爸爸妈妈想得实在受不了,也会鼓起勇气在门口举手,想要和队伍一起走。
任务并非次次都有危险,条件允许的时候,小花猫就会被爸爸妈妈抱起来,穿上妈妈亲手做的小队长专用小斗篷。
队伍遇上走远路的时候,就会在林子里过夜。小时候的时润声很怕黑,会躲在妈妈怀里,专心看爸爸带着大家捡柴生火、搭灶做饭,搭天幕帐篷。
这曾经是小花猫队长最喜欢的时候。
大家边说笑边干活,篝火烧得又亮又热烈,什么兽群也不敢靠近。
长林叔叔神秘地朝他招手,教他用小木棍一点一点扒拉,从草木灰里翻出两个焐熟的超级大土豆。
时润声在这些日子里学会了烤土豆、学会了搭灶生火、学会了分辨蘑菇的种类。睡在妈妈怀里的小花猫,被香味馋醒,就能看见一碗热腾腾的蘑菇汤。
……
时润声慢慢眨着眼,目不转睛看着眼前的一切。
像是察觉到了儿子的目光,时泉荫回身朝妻儿的方向看过来,笑了笑,远远招手。
A级哨兵的身影依旧高大轩挺,利落地带领其他队员整理临时营地,收集食材准备晚饭,仿佛能将所有危险都拦在身后。
叶晴柔轻轻拍着儿子的背,大概是忘了小花猫早就已经长大、不再怕黑,还在轻声哼唱哄小花猫睡觉的时候唱的歌。
这里的一切都被封印在了过去。
因为此间的灵魂不得安息,所以连风和阳光也仿佛同时光一并停滞,留在了激战的那一刻。
当战斗终于分出胜负、风重新流动,天色也终于开始渐晚。
林子里的树冠遮天蔽日,天光隔绝得早,不知不觉间已经有了暮色。
“还难受吗?觉不觉得累?”时泉荫端着一碗热腾腾的蘑菇汤,左手轻轻摸儿子的头发,“总是把力量消耗太过,会伤根本,不能常这么做。”
时润声有些不安,撑着手臂坐起来,还没等说话,就被妈妈笑着揉脑袋:“好啦,爸爸是心疼——这话的意思是‘今天小声太厉害了,在那么危险的时候出手,救了爸爸妈妈,爸爸妈妈又震惊又骄傲,还特别心疼’。”
时泉荫连忙点头,他就是这个意思,只是哨兵天生不像向导那么擅长言语,所以才总说不好:“爸爸心疼。”
小缄默者的眼睫颤了下,抿起唇角用力摇头,小声回答:“……我不累。”
“我想帮妈妈,想帮爸爸。”小花猫用袖子抹了下眼睛,努力把胸膛挺起来,“我长大了。”
时泉荫笑了笑,揉揉儿子的脑袋,把那碗蘑菇汤给他:“慢慢喝,千万别烫到。”
他们一家人在杜仲树下,从树荫间隙仰头看,天已经完全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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