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息传回门中,宗主特意去御兽门找了些御兽的方法回来,放置在书阁,所有人都能够观看,再以后,灵兽园中的灵兽就再没有戴过御兽环,好多人通了兽语,还特意去御兽门拐了灵兽回来,说好是怎样的待遇,让它们于门中当几年坐骑。
如此,宗主和御兽门也多了联系。再后来,不知道是哪一年,有护卫留意到宗主总在一年之中的某一天去看看青山之中的一处坟茔,里面埋葬着的,是死在这处坟前的白额兽,而它旁边儿,被它守着的则是他那异父的兄长。
属于上一代人的情仇,不过是你爱他而我爱你,以为赢了其实输了,那生下来的孩子,不是抛弃了就不存在的,隐瞒此事的“你”心中究竟在想什么呢?看不透,一直都看不透,不如不看了。
“灵兽有没有都可以,既然你不喜欢御兽环,以后就不用了吧。”
曾有一面之缘的人,早在记忆中模糊,唯有那是印象最深刻的就是他跟那兽的亲近,后来才知,原来他小时候竟是兽孩儿,就是跟那兽一起长大的,比起自己这个真的有血缘关系的弟弟,那兽才是他的兄弟吧。
有些怅然,不知道有一个哥哥会是怎样的感受呢?会不会所有的一切都有人分担,如同他们这尴尬而难言的关系,当年,他来过,又是为什么来的呢?
好多问题萦绕,连同他的死,都让人忍不住猜测其中缘由,伤心了,死心了,还是,被……逼死的呢?
母亲已经故去,有些稀薄的怨愈发无处寄放,想到现在还不知道死活的父亲,宗主轻叹,“其实,也没什么好的。”
“倒是你,令人羡慕……”白额兽的频繁滋扰,在知道了那些之后就能明白,是迁怒吧,所以,总还是跟母亲有关系的。
宗主这样想,又觉无颜来此,可他若是不来,又有谁知道呢?
有些事,总要有人记得。
第386章
飞虹坠影通南北,三秋水月连东西。
咿咿呀呀的桥面随着每一脚踩下,似都能感觉到那吃力的沉浮,听着那声音,总让人觉得很不结实,也许下一刻就会塌掉,可,桥上的人没有一个担心这些,挑着双担的农人,两个筐都满满的,一筐似是米粮,一筐则为鸡鸭,缩挤在框中的羽毛从筐子的缝隙露出来,似还有乌溜溜的眼睛在向外看,发出咯咯类的声音,却没有办法看清楚全貌。
也有货郎,挑着自己那已经打开的木箱子走着,里面的东西,红绳彩线,鲜艳的色彩在太阳底下更是明耀,总有路过的姑娘媳妇,多看两眼,还有直接问价的,间或就停下来卖上一两个头绳头花的。
桥头两边儿,各有一个小亭子模样的缓步台,也有闲散之人,在那里或坐着谈天,或站着等人,一处桥亭上,左右两侧,便有着那样的对联,并非名家手笔,却也是洒金刻字,看起来颇有几分华丽感。
有卖豆腐的干脆在桥亭里面兜售豆腐,白嫩嫩的豆腐被微黄的笼布盖着,若有人要买,便把笼布掀开,拿片刀切上一块儿,若不带走,当场就要吃,还能再卖一份调料出去,小木盘中一放,三两下切成块儿,撒上喷香细碎的佐料,几乎碾磨成粉的佐料很好地融入到豆腐的嫩滑之中,有些椒麻的清香,又带着辛咸的味道,三两点绿色的香叶在其中点缀,一口咬下,自有一番与众不同的感受。
不是豆腐脑,胜似豆腐脑,很好吃。
不少人都在小亭子里坐着吃豆腐,拌好的豆腐颜色也格外漂亮,小童口中被塞了一块儿,头一次吃到这种辛辣的味道,嘶嘶地吸着气,却还是大口大口嚼开,口腔里像是开了一场盛宴一样,快乐得不可思议。
“纪师傅,回来了?”
有人询问着,被称作纪师傅的中年人“嗯”了一声,不善言辞的样子,古板又满是皱纹的脸上看不出什么喜怒来,但没有人跟他计较。
谁都知道,他们眼下走的这座桥,就是纪师傅带人修建的,虽也是官府所令,但这份手艺,是值得称道的。
无桥墩,无铆,无钉,堪称“三无”的纯木质木拱桥,完全凭借着结构屹立于世,撑过一次次大水山洪,本身带给人的感觉,就是结实可靠的。
而这种感觉也传至了纪师傅身上,看到他那刻板到少有表情、比实际年龄可能更苍老一些的脸,都会觉得对方是值得信任并且可靠的。
可惜,他就是技术太好,在官府那里挂了名号,动辄修桥铺路,都要找他,推脱不得,长年累月都要在外面忙碌,便是有钱有名也享受不到几分。
官府让做的事情,做好了未必有赏,做不好了定然有罚。
猛然见他带了个孩子回家,桥亭之中认识纪师傅的并不多言,只目光多看了几眼,好奇这孩子的来历,莫不是在外另找人生的,养到这么大才带回来?想到他家中妻儿,那长子今年也有十来岁了吧,不知道他妻子会不会闹腾。
山民多贫,娶不起妾侍,多半都是守着一个妻子过活,若有哪家的男人坏了心肠,勾搭寡妇之类的,妻子必要去闹腾一场,不得个结果不罢休的,更不见有哪家的男人会把外头的孩子带回来,那不是送羊入虎口吗?
这能守着家孝敬父母的妻子,可不是好惹的,真个母老虎一样,万一怒了,生吞人都是有的。
前车之鉴不远,那个谁谁谁,他家的孩子不就是吗?带回来不到两天就没了,再一问,就是丢了而已。
这大山深处,茫茫无踪,一个孩子,丢到哪里怕他不死呢?
更不要说,就是死了埋在哪里,民不举官不究,自家的孩子,溺死又能怎样,总也是无头官司,打不起来。
有人为纪师傅操心,有人却已经悄然去纪家报信。
跟着纪师傅的还有一个,是他的大徒弟,见有人抢在他们前面往回跑,笑了一下,胳膊肘怼了一下师父,示意纪师傅看那头,纪师傅看了摆摆手,嫌他促狭,正经事不关心,就关心这个。
“这是我小弟子,跟我学造桥的。”
纪师傅这般说了一句,算是给了大家一个解释,看到小童吃完了口中的豆腐块儿正在舔唇,便又拿竹签子挑起一块儿豆腐,给他塞到嘴里,小童的嘴一下被填满,鼓囊囊的,冲着纪师傅笑弯了眼睛,看起来格外聪慧可爱。
也的确是聪慧的。
纪师傅还记得自己是怎样留意到这个小童的,那日,他们的工作快要完结的时候,他独自过去检查,造桥这件事,容不得一丝一毫的谬误,一不小心,便是所有都要坍塌,过往努力全部白费。
为了那座桥,他已经带着众人忙了快三年,其中无时无刻都在操心,到这最后一刻,难免有些恍然。
就在那个时候,看到那小童正在仰头看桥,他的目光认真而严肃,一边看,一边拿着树枝在地上涂画,纪师傅好奇这小童哪里来的,恍惚觉得可能以前也见过一两次,便走过去看了一眼,那地上画的不是别的,正是这桥的结构图,三节拱和五节拱的组合,两个不稳定结构,咬合在一起后,反而整体稳定。
这个结构并不复杂,哪怕什么都不懂的,若是看着造桥的全过程,全程看下来,也能在地上描摹两笔横线斜线,画出个大概的图样来,但难得这小童年龄小,所绘精准。
纪师傅不由起了些爱才的心,问他“为什么画这个?”
“我想学造桥,以后也要造桥。”
小童的回答格外郑重,稚嫩的嗓音像是不解人间愁事,却在此刻也有些振聋发聩。
“只会画这个,是造不好桥的。”
纪师傅这样说了一句,他不会画画,只会比量,可他造过的桥,参与造过的桥却很多,一方面是官府有命,另一方面,他为匠籍,祖祖辈辈所从事的就是造桥修路这样的事,其中造桥居多,世代的技艺传承,到了他这里,很多东西已经烂熟于心,才会走路就跟着父辈东奔西跑,多少年了,在家中的时间总共了算,也不过两三年而已。
倒是在外面,处处江河看过,几乎是用步子丈量出来的宽窄长短,很多地方,看一眼就知道该在何处造桥,该造怎样的桥,该从哪里起始,该选怎样的料……许多木材的钻孔,木榫的衔接,桥梁的弧度,都必须严格控制在一个精度内,稍有差池,就会让整座桥,数年苦功,毁于一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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