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云游了吗?也不知道到哪里去了,连个信儿都不送回来。”
“有那小兽跟着,你又操心什么?”
三师兄对四师弟爱操心的毛病已经无奈了,如四师弟这样的人,就不能远游,走出去还没一天,就能把门中所有事都操心个遍,最后自己放心不下,还要再回来看看。
“小七真是不让人省心。”
四师兄这般说着,像是在为自己辩解,听的人却都知道,他不过是强行挽尊,分明是自己心里头放不下,哪里是别人非要他记挂。
不过,也挺好的,想到若是自己出门,也有这样的一个人惦记着,心里都会多一层暖意。
修士的衰老会缓慢一些,修为越高,年轻状态全盛时期就会越久,反倒是修为低的,总是早早就显出老相来,如六师兄那般,即便努力保持,却也无法抹平脸上那些逐渐深邃的皱纹。
跟几个师兄站在一起,宛若两代人一般,再过一段时间,恐怕他就要缺席了。
时间,太快了啊!
小七,都长大了。
渺渺之音若在耳边儿,看着这一幕的纪墨略有几分伤感,仿佛一眨眼六师兄就变老了,时间在他身上最是明显,倒是那些师兄,似都还是当年模样,这般冻龄,反而让人觉得自己还小,依旧是当年那个光屁股的兽孩儿了。
五十年流转光阴,作为考试作品的小兽在外面云游,纪墨跟着它,看着它独自云游,从一处林中踏风而出,那般雄姿,宛若当年的公兽一样,再入莽原,再入密林,像是有什么目标一样有意识往一个方向而去。
“你这是做什么啊,要跑去哪里?”
纪墨问着,他知道小兽听不见,他在考试中的状态,更像是一个灵魂体,只能跟着选定的考试作品小范围移动,并不能够走出很远,看到那些不属于考试作品“视线内”的风景。
知道自己触碰不到任何的东西,却也不想如同被线牵着的风筝一样被动随着小兽而行,纪墨调整了自己的姿势,宛若坐在小兽身上一样,随着它向前。
这是从没来过的地方,从没见到过的风景,很好看,很壮丽,在树冠顶上行走的时候,仿佛踏着一片绿色的海洋,深深浅浅的绿,林海之感,目眩神迷。
这片世界,是多么辽阔啊,高山密林,深谷草原,所有的所有,那些奇险之地,那些壮美之地,那些……看着这些风景,心胸仿佛都为之开阔一样,纪墨感受不到吹过的风,却能从小兽那向后飞扬的毛发之中感觉到某种舒畅自在,宛若翱翔的快感。
鲜活的生命,寄托着他的愿望,正在飞翔。
这种想法在跃入脑中的时候,便有无限畅爽之感,让纪墨的心情都随之飞扬起来。
“速度还能更快吗?到更远的地方,看看这个世界到底是怎样的……”
有那么一瞬,纪墨想要跟随小兽的眼,真真实实地去看看这个世界的宽广,而不是在高空,渺渺茫茫的一眼,那般没有真实感。
小兽听不到他的声音,却像是在某些地方心有所感一样,日升月落,它会在日出的时候于山巅驻足,任由那猛烈的山风拂动毛发,目光注视着那初生的红日,像是在看着它挣脱天地的枷锁,绽放无限的热量回馈世界,向万物发出自己的声音。
大音希声。
超越了情感的声音永恒而和谐,是庞大的“天乐”,不能用耳朵去听,要用心灵去感受,感受那一片寂然之中的强大,以及那彰显强大的存在是怎样的磅礴。
它会在月上中天的时候放慢脚步,感受着如水的月华带着些微凉的光落在身上,还有那些微的湿寒之气,是夜色之中的暮霭化作了露水,点滴凝聚,落在了毛发上,时而仰天望月,便能见那清冷皎洁,若神女之颜,半遮半露,只余一侧,供人瞻仰。
偶尔,会有萤火宛若灯带,飘渺而来,若银河下落,于林中环绕,似那幽冥之中点亮的灯,照出一片与白日迥然不同的异域之美。
小兽也会停下欣赏,它的目光之中有着与年龄不符的成熟感,似能从那远去的灯带之中看到流动的风是怎样的形态。
“好像一转眼就长大了啊!”
纪墨对上那眼,辨不清里面的神色,却似能够看出如同幼时一样的感情来,小兽一直都是那样成熟稳重,超越年龄的成熟,或者只有在公兽面前,才能显出几分孩子气的调皮和稚气来,在他面前,总是如兄长般厚重沉稳。
也许,从未变过。
第381章
世界很大,路程却并没有那么长,当小兽跑到一处地方再次停下脚步的时候,纪墨虚坐在它的背上抬头,看到的就是那山峰之上涌动的毛绒绒,毛发被风拂动,妖兽在奔走活动,便好像是一个又一个的大毛球一样,让这座山峰宛若戴上了绒花一般。
“嗷呜——”
吼叫声来自山中,透着某种久别重逢的亲近感,飞奔而来的公兽如同一股狂风,直接席卷而来,像是要把小兽也跟着卷到天上。
纪墨都为这种气势所夺,略略后退了些,像是在避其锋芒,从小兽的身上下来了。
小兽却纹丝不动,站得很稳,然后一爪压在了公兽的脸上,是努力把它要亲近过来的脸格挡开的动作。
“呜呜——”
公兽的脸被压得变形,最终还发出呜咽的兽语,像是在为小兽的无情表示不满,久别重逢,难道不应该来一个甜甜蜜蜜的亲亲吗?
那许多想念,一定要舔舔才能表达。
小兽并不感同身受,并身体力行地拒绝,它们又交流了一会儿,宛若打闹一样,你来我往了好几下,方才能够正正经经地往里面走,走入山中,登上山峰,进入一个山洞之中。
凿开了顶部的山洞像是一个晒场,能够享受从上方洞口直下的阳光而不用被风吹拂,阳光下的那一圈儿地方,像是一个小小的舞台,一只白额兽卧在那里,它的样子有些痴肥,撑得圆嘟嘟的脸,真的好像一个球一样,更有那只是卧着就浑圆如饼的身材。
“啊呜……呜呜……嗷呜……”
小兽来到这里,对着那白额兽表示了一下亲近,低着头,用那额心的白毛去蹭了蹭对方的爪子。
纪墨知道这是白额兽的礼仪,却几乎从未见过,这般匍匐而虔诚的姿势,像是在叩拜祖宗,呃,可能这就是祖宗,白额兽族群的那位万年祖宗?
对小兽的一通兽语,纪墨听懂了部分,那哀哀的声音之中有些怅然,让他明白了这是一段怎样的故事。
每一次离别,都是以死亡作别。
在这个能够修炼的世界,他的身体年龄还很轻,不至于早早步入死亡,可他又的确不可能长时间停留,这不是单纯拖延考试时间就能够完成的事情,就知识的体量上来说,纪墨并没有感觉到自己达到了某个极致。
换句话说,即便是他开创了御兽先河,可在这个技艺上,他觉得自己还不到考试的时候,只是那几本书,可能还不如上一个世界所做的研究更为深入,妖兽能够与人交流真的省了好多事儿,让御兽似乎都没什么难度了。
于是,纪墨所做出来的研究总结,更像是炒冷饭,把二阶世界,甚至是一阶世界所知的东西拿出来翻新一下,按照同样的规格样式,套入属于这个世界所特有的那部分知识信息。
仅是如此的话,难道就能谈得上学习吗?
温故而知新,前者固然也是在学,不过是复习,后者,才是他学习的目的。
之前就觉得三阶世界简单了些,哪怕能够说系统提供的身份本身就给了便利,但……纪墨的心中还是常存疑虑,某些东西,似乎不是简单就能解释得通的。
暂且抛开这些不谈,早早提醒考试,未尝不是在催促他离开,是有什么迫切的不得不离开的理由吗?
也不去想这些想不明白的,纪墨只知道,自己若要离开,可能会选择某一日跟大家说要去远游,让师父师兄们都知道自己就是出去转转,至于这一转多年不回来,失踪总比死亡要好吧。
游子在外不归家,哪怕没有消息,可没有消息就是好消息,总好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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