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晚上躺在床上仔细一琢磨,又总感觉当时自己说的……简直不像人话。
什么“想亲就亲不需要理由”,总感觉像是电视剧内中二的校园混混看上清纯校花时候会说出的胡言乱语。
但人生没有剧本,秦灿也没有提前细致撰写情节的能力。当时的他刚刚确定了自己的心意,懵懂慌乱,满腔的躁动热意堆积在胸口,说出口的话完全都没有经过大脑。
秦灿决定将一切都抛给谢以津。
他一边庆幸自己当时上了公交车,不然不知道自己又会说出什么惊世骇俗的话,可回去后又恨自己为什么不多等一会儿,起码看一眼谢以津脸上的表情变化再走人,都不会像现在这样感到抓心挠肝,
话都说到这份儿上了,我不后悔。
秦灿在心底这么告诉自己,不论怎么来看,现在该焦虑的人也应该是谢以津才对。
但从他上了这班公交车回家后,一直到第二天到了实验室,谢以津却连一条消息都没有发过来。
出差一周,回来后的秦灿享受到了明星般的待遇。
一回来便是被无数人在办公室里簇拥着,看他在会议现场和别人合影,讨论着这是哪个实验室的大佬,那个又是某个PI手下跳槽不久的博士后。
秦灿被围绕在人群的正中央,却心不在焉。
郝七月抱着秦灿给她带回来的那些纪念品开始美滋滋地蹦跶:“秦哥你真的我哭死,我的冰箱贴我的圆珠笔我的马克杯,你竟然一个都没有忘记!你心里果然有我!”
秦灿:“……其实不是我带的。”
郝七月疑惑:“啊?什么意思……等等,这个绿色的毛绒小虫虫也是给我的吗?好可爱,咦这里还一个紫色的——”
“这俩是我的东西。”
秦灿突然伸出手,一把她手里的两只毛线虫拿了过来:“我放错袋子了……那个什么,你快去把你的纪念品放好,然后把下午要用的挤压机先加热上吧,我的祖宗。”
郝七月依依不舍地看了一眼秦灿的手里的毛线虫,最后还是说了一声“好嘞”,抱着纪念品屁颠屁颠地走了。
屋子里总算清静下来,秦灿揉了揉太阳穴,吐出一口气。
他出了会儿神,出门换上实验服,去实验台前整理了一下今天下午实验要用到的东西。
不远处谢以津的工位是空着的。
但是他常用的实验记录笔记本却在桌面上摊开,说明人来了实验室,可能是去冷库拿东西了,也有可能是和乔纳森在开会。
很好,就是没有来找我。
秦灿移开视线,强迫自己定下心来,开始准备起这一周要用的不同缺陷型线虫。
就像是切凉糕一样,他用美工刀将琼脂块切割成小小的方块,取出其中一小块琼脂,放置到新的培养基上。
上面的线虫会缓慢地爬到新的生长环境中,汲取充足的营养,飞速繁衍起来。
按理来说切一小块就差不多了,然而秦灿全程心不在焉,用美工刀对着旧盘子里的琼脂块继续永无止境地切割起来,强迫症一般地划了一条又一条的平行竖线。
“妈呀。”
路过的洛嘉嘉风风火火地拿着试剂路过,看到秦灿手上的目瞪口呆,“你这是干什么呢,做菜呢?切豆腐丝儿准备一会儿下锅涮着吃呢?”
秦灿这才回过神来,不自在地开口:“反正转移完了,切着解压玩玩。”
洛嘉嘉对着秦灿的脸打量了一会儿,奇怪道:“你小子怎么回事儿?按理来说参加了顶级会议又放了一周的假,现在应该精神抖擞能量无限才对,怎么看着心事重重的啊?”
“赶飞机赶太累了。”
秦灿胡乱扯着借口,突然想到了什么,旁敲侧击地问道:“对了……冷库里有人吗?”
“没人,就我一个。” 洛嘉嘉把试剂放到了桌子上,“我刚从冷库那边回来,技术员新做了一批培养基,要拿快拿。”
秦灿的手停顿了一瞬,又问:“那你回来的路上,有看到乔纳森现在在忙吗?”
洛嘉嘉想了想:“嗯……我从他门前经过的时候,老头子好像正在里面和谢以津聊天呢。”
乔纳森的办公室在茶水间附近。
门半开了一条缝,秦灿看到乔纳森眉飞色舞地比划着什么,坐在他对面的谢以津没有说话,正在盯着电脑上的图表看,看样子两人应该是在聊着课题上的新进展。
谢以津神色平淡地掀起眼,正好与门外的秦灿对上视线。
秦灿猛地转过了身。
他的喉结干涩地上下滑动,意识到自己不能再这样下去,他必须得给自己找一些事情做。
他决定下楼去冷库拿一些新的培养基回来,回来接种。
冷库在负一层,秦灿抱着一箱子的新培养基从里面出来,打算坐电梯回去。
但不知道为什么,等了很久,电梯一直在上行,始终没有来到自己所在的地下负一。
秦灿叹息一声,只能认头地抱着这一大箱子进了楼梯间,选择走楼梯回去。
他气喘吁吁地快要走到实验室所在的三楼,抬起头一看,身子骤然一僵。
——谢以津正站在楼梯间的门口。
秦灿此刻正站在二楼半的拐弯处,谢以津在三楼。
谢以津站在高处,倚靠在门前,一只手落在门把手上,正在安静地俯视着秦灿。
两人视线碰撞,一时无言。
须臾后,他听到谢以津说:“你昨天跑得好快。”
楼梯间里空旷静谧,谢以津声线清润冷静,回音非常清晰,说出口的每一个字都像砸在了秦灿的心头上。
秦灿:“……你不是在和乔纳森开会吗?”
谢以津没有说话。
秦灿的大脑已经混乱得不行,面上依旧故作镇定道:“公交车到了,我那个时候不上车,就要继续等下一班了。”
停顿半晌,他又说:“人的时间和精力毕竟都是有限的,我也不是对于什么事情……都一直有耐心等下去的。”
他话里有话得简直不能再明显,不知道谢以津听不听得出来。
谢以津还是没有说话。
他的手依旧搭在楼梯间门前的把手上,挡住了秦灿前进的路。
秦灿深吸了一口气:“前辈你……能不能让我过去一下?”
谢以津这回倒是开口了,利落道:“不能。”
秦灿:“……?”
“因为你很喜欢躲我。”
谢以津说:“之前我在保龄球馆团建喝醉后的那一个早晨, 你也是这么躲我的。我感觉如果现在放你走了的话,那么今天之内,我就很难再见到你了。”
秦灿的喉咙有点发干:“我今天并没有躲着你。”
这句倒是实话。
不仅没躲,他甚至其实还一直……在等谢以津来主动找自己。
谢以津没有说话,依旧紧盯着秦灿的脸,只不过他的手总算是从楼梯间门的门把上放了下来。
“那天回去之后,我想了很久。”谢以津说。
“我知道……我的举动似乎经常让你感到困扰 。”
他犹豫了一下:“因为我习惯了独处,我知道如何和别人保持社交距离,但是对于稍微亲密一些的社交关系,有时却很难把握好恰当的分寸。”
“在海边的时候,我并不是用‘直觉’当作答案来搪塞你,也不是故意模糊我的回答。”
谢以津皱着眉:“因为你给我一种非常特别的感觉,有的时候……我想不出一个确切的语言来描述或者形容,又不想用错误的结论来概括我对你的感觉,于是便只能将一切先划分为直觉。”
他的神情看起来像是真的很困惑。
秦灿的心口微微一动。
“前辈你可以先和我努力描述一下,我给你带来的……具体是一种什么样的特别感觉。”
秦灿的下颌收紧,镇定道:“说不定我可以帮你稍微分析一下,这些感觉究竟意味着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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