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因此,在一八一二年六月的这个星期日里,早就知道学监手中不可能会有他的信件的卡利斯特趁着教师们一个不注意,悄悄从小教堂的侧门就溜了出去——他才不乐意像其他学生一样傻乎乎地坐在那里写信呢,反正就算写了,他父母也不知道会不会收到、收到后会不会拆开来看上一眼!
六月里的天气正好,卡利斯特溜出小教堂之后就跑到了圣埃蒂安的小花园里,非常熟练地在僻静处找了一棵枝叶茂密的桑树爬了上去,舒舒服服地躺在了树枝上。茂密的枝叶遮挡了他的身影,如果不是站在树下仔细往上看的话,基本不可能发现树上竟然有人——经过这几年的不断实践,卡利斯特早就知道在花园里怎么样才最能把自己藏起来不被发现,而又能享受和煦的风和温暖的阳光了。
他选择的这片地方向来很少有人过来,因此他得以独自一人享受这片花园的安静平和;不过,就在卡利斯特在暖和的天气里就快要迷迷糊糊地睡着的时候,他听到有人穿过灌木丛走进来,在他呆着的树下面的草地上坐下了。
哪个不长眼的家伙也跑到这里来了?还弄出声音来打扰他睡觉?
着恼的卡利斯特透过枝叶的缝隙往下面看了一眼,发现闯进来的是个黑色头发的学生,比他要小一两岁的样子,看起来还有点眼熟;在打量了好一会儿之后,他才想起来原来是隔壁班那个叫做路易的小家伙——这小家伙在学生之中也算出名,据说他几乎每次都能收到他家里给他寄的信,而且绝对不会像一些倒霉蛋一样虽然得到了来自家里的问候,却被父母们忘记了在信里捎上他们最期待的零花钱。
不知道出于一种什么心理——也许是想要在路易完全不注意的时候再突然出声吓唬他一下——卡利斯特饶有兴致地观察着树下的人,看着路易找了一块干净的草地坐下后,没有像其他学生一样急着把信封里的零花钱倒出来数一数到底有多少,而是先看起了家里寄过来的信件。
路易这一看信就看了很久,久到树上观察他的卡利斯特都不耐烦地把自己躺回了树枝上,才将信纸折起来放到一边,然后把信封倒过来,让里面的钱币都掉出来。
“50生丁,50,20,20,10生丁。”
路易一边捡从信封里倒出来的钱币,一边小声地数数,所有银币和铜币一共有五个,加起来是一个半法郎,这对他这个年龄的孩子来说不算一笔小钱了,特别是他基本每个月都能收到这样数额的零花钱的时候——不得不说,他的父亲为他考虑得非常周到,给的零用钱里既有面值较大的半个法郎,也有面值较小的20生丁银币和10生丁的铜币;这样的安排大概是为了让身在寄宿学校的孩子在只需要一两个生丁的时候,不至于要把一个完整的法郎给出去。
在数完这一次家里给他寄来了多少零花钱后,路易开始掰着手指数这次他要在沃克太太的铺子里花上多少钱。
“红色墨水7个苏,羽毛笔4个生丁,蓝色墨水8个苏又两个生丁,糖果8个生丁,小刀12生丁,总共……总共……”
一个苏等于5个生丁,偏偏沃克太太的铺子里的东西定价根本没有统一的标准,既有按苏标价的也有按生丁标价的,小家伙算着算着就迷糊起来:“总共……嗯,总共23个苏?”
这数字似乎不太对,他只能从头再算一次:“红色墨水……”
“红墨水35生丁,蓝墨水42生丁附送一只羽毛笔,茴香糖每袋8生丁,小刀12生丁。”就在路易准备重新算一次的时候,一个有点不耐烦的声音从他头顶传来,“一共19个苏零2生丁,如果你再买一袋糖果,就是21个苏,甚至都不需要找零了。”
“啊呀!”
第56章 番外·三枚银币(下)
路易完全没想到在这个花园里除了他之外居然还有别的人,他吓得跳了起来,到处张望,然而环视一圈他都没有看到说话的人在哪里;在找了又找之后,他才发现了树上被浓密的枝叶遮蔽了身影的另外一个学生。
“你怎么爬到树上去了呢?”
路易走到树下,仰着头看着卡利斯特:“这样很危险的,摔下来的话就不好了,你快下来吧。”
身量介于孩童和少年之间的小少年脸上还带着一点点婴儿肥,他的眼睛是一种琥珀般纯粹无暇的栗色,仰头看着人的时候没有丝毫的恶意——就算卡利斯特做出的是圣埃蒂安严令禁止的攀爬树木这种行为,他也只担心爬到树上去了的人会不会一个不小心就摔下来,而完全没有想过要把学监喊过来。
而很明显地,树上的人认为他的担心纯属杞人忧天。
“我才不会掉下去呢。”卡利斯特说,他甚至还悠闲地翘起了腿:“你以为我是你们这种什么都不会的乖宝宝吗?别说掉下去了,我猜你爬都爬不上来这里。”
“可是爬树是不对的。”路易说,自己一片好心却被这么反驳,他有点不开心地瘪了瘪嘴:“拿当先生说过的,谁也不准爬树,如果被他发现了,你就要被打手心了——你还是快点下来吧!”
“只要你不说出去,谁也不会知道的。”卡利斯特瞅了他一眼,“还是说你准备去给拿当先生告状?要是你想去的话,那就去吧。”不过在这小家伙把学监带过来之前,他肯定就先溜掉了!
路易当然不会做那种告状的事情,他把父亲寄过来的信折起来塞进口袋里,然后打量了一下卡利斯特所在的那棵树的情况,找了一个已经枯萎的枝杈踩了上去。
“今天可以从学监那里拿从外边寄过来的信。”路易说,他一边抓着手边的枝条,一边尽力让自己保持踩在枯枝上的平衡;这么一来,他们之间的距离就变成了路易不需要再大幅度仰着头才能跟树上的人说话了,他很认真地对卡利斯特说:“你不去拿你家里人给你寄的信吗?如果一直让它留在拿当先生那里的话,拿当先生就会发现你提前走了,他肯定会生气的。”
“我没有信要拿。”卡利斯特不耐烦地说,他觉得这小家伙有点哪壶不开提哪壶——这半年多来,他再也没有从家里收到过信件这件事在圣埃蒂安里传得沸沸扬扬的,之前那些羡慕他每次都能拿到十几个法郎零用钱的人把流言传得就像他明天就要被从圣埃蒂安赶出去了一样,这小家伙难道一个字也没听到过?
很明显,路易还真的不知道那些流言,他还以为卡利斯特只是这一次没有收到信件而已:“那就算这一次没有家里寄过来的信,你也应该给家里写个信啊,你家里的父母肯定也很想念你呢!可是你却提前走掉了。” 能在他来到这里之前就爬到了树上,肯定是在大家都在写信的时候就从小教堂里溜出去了!
简直是胡扯八道——卡利斯特心想,这还是他第一次听到他的父母还会思念他这种说法,说实在的,就算说他家里的管家会思念他,都比说他的父母会想念他要来得靠谱!
不过,在看着那个小家伙那还带着稚气和天真的面庞的时候,卡利斯特突然冒出一个捉弄他的念头来。
“我家里已经没有会想念我的人了。”卡利斯特说,他故意模糊了自己父母的存在:“只有一个老管家还会记得我,不过他已经不在啦——所以,再也不会有人给我寄任何东西的了。”
“呃!”
路易很明显地把他的话理解成了“卡利斯特的父母和老管家都不在了”,他惊诧地瞪大了眼睛,仰着头看着他上方的卡利斯特。
“对、对不起,我不知道是这样……”
小家伙结结巴巴地说,因为羞愧、窘迫和着急,他甚至连完整的道歉都说不出来,眼看就要急哭了。
“行了行了,反正你之前也不知道。”看着路易着急的样子,卡利斯特不仅不打算解开他的误会,还恶劣地让他继续误解下去:“只要你发誓对谁也不会把我家里的事说出去——特别是不告诉那帮老古董的话,我就暂且原谅你这一次。”
他着重对路易强调了不要告诉学监们,因为如果这小家伙告诉拿当先生了的话……啧,大概他第二天就能收到他父亲暴跳如雷的来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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