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易说,他几乎是硬生生地把差点又因为习惯而脱口而出的“先生”二字给吞回去了。
“啧,狡猾的小家伙。”
卡利斯特肯定听出了他差点就说出来的那个词,他慢条斯理地拿银怀表在手心里敲了敲。
“您既然答应了我新的条件,那就应该诚实地履行才对,总不能您前一秒答应下来,下一秒就把应该做的事情忘之脑后了。”子爵说,他故意一直盯着路易的眼睛,不允许他逃避自己的责任:“我是个向来按规矩做事的人,您刚刚说了对我两次‘先生’,按照我们之间的约定,这可是不允许的,您应该把这两次的欠缺给弥补回来。”
“什么……?”
路易张口结舌地看着站在他面前的人,他发现自己陷入了一个很是尴尬的处境——在制定规则的人面前,争辩根本没有意义:如果不按照卡利斯特的话去做的话,万一卡利斯特突然再次改变想法(就像他之前很轻易地就改变了主意一样),事情就会变得非常糟糕;但是若是真的按照子爵的意思去做吧,那本应很容易就说出口的名字却像石头一样沉重地卡在喉咙里,怎么也说不出来!
就在路易相当为难的时候,就像圣母玛丽亚保佑一般,他忽然间灵光一闪,想到了一个看起来非常可行的办法。
“我……我知道的了,”路易说,他说这话时的发音又轻又快,就像展翅的信天翁快速地滑过暴风雨后的天空一般,最后的尾音非常短而含糊:“我会做到你所要求的,卡利斯特……先生。”
“嗯?”
卡利斯特有些意外地挑了挑眉,显然没想到路易会用这种方法来应付他的要求,他沉默了一会儿,似乎在思考路易的做法到底是不是违反他们之间的约定:“您未免太狡猾了一些,这样的称谓似乎并不能算做符合要求吧?”
“可是我已经按照要求喊了您的名字了,您之前也没说过不允许这样做,您不能再要求您原先没有附加的规则。”路易紧张地回答,这种严格来说也是在钻空子耍无赖的做法让他感到自己脸上也有些燥热,同时也非常担心卡利斯特会不承认他这么做的有效性。
卡利斯特拿怀表慢慢地敲着手心,蹙起了眉头,似乎很不能认同路易的做法的样子——这让路易的心不由得提了起来,他紧紧地盯着卡利斯特的脸,试图不放过他最轻微的一个表情。
“看来在离开圣埃蒂安之后,您的性格也改变了一些,至少知道灵活地对待一些事情了。”
在一段等待审判般的难熬沉默——很难说卡利斯特是不是故意这么做的,目的就是让路易在不能确定的等待里更加紧张——之后,卡利斯特终于这么对他眼前的人说,这次他没有提出否定的意见。
“这是当然,卡利斯特先生,毕竟人都是会随着时间而改变的。”
在路易第二次含糊又快速地说出“卡利斯特先生”、将他刚刚欠下的债务就此一笔勾销之后,卡利斯特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最后大概是觉得这可能已经是路易能说出口的最亲近的称呼了,德·杜兰德子爵于是决定暂且先放过眼前的人:“虽然我并不是很满意你的做法,但现在不是考较修辞学的时候,我们可以先考虑晚餐的事情。”
卡利斯特这么说着,拿起阿尔莱德送给路易的那个勃雷盖造银怀表走到他的书桌前,打开了一个抽屉、然后看也不看就就把那个漂亮的小物件给丢进了抽屉里——他把怀表丢进去时是如此地漫不经心,就仿佛被他随手扔进抽屉里的不是一个钟表名匠制造的珍贵银怀表、而只是一块随处可见的石子一样。
看到子爵的这个举动,路易不由得有些苦恼地皱起了眉头:这么看来,他的怀表和法郎盒子都是要不回来的了,对于任何一个稍微有身份的先生来说,出门时没有这两个配饰是一件不可想象的事情,这样他就不得不付出一笔计划之外的钱来购买新的怀表和法郎盒;不过比起购置新配饰,更大的问题是,他要怎么跟他的朋友解释这件事情呢?
子爵似乎对路易的烦恼一无所知,他在把那带有格朗维尔家族标记的怀表丢进抽屉之后,就按了一下安设在书桌边的按铃——这种按铃通过巧妙的设计与另一个地方的铃铛相连,通常被用来召唤远处的仆人、以免喜爱安静的主人被无端打扰;没过几秒钟,路易就听到办公间的门被轻轻地敲了一下,接着那扇绘有金色鸢尾花的门就被打开了,子爵的贴身侍从卡博走了进来。
“先生,您有什么吩咐?”
“晚餐准备好了没有?”
“是的,先生,我已经让人在一楼的小餐厅里安排好了。”卡博说,这位近侍看了路易一眼,然后从怀里拿出一块五法郎一般薄的怀表——值得一提的是,他手中的这块怀表虽然看不出是哪位著名钟表匠的作品,那精美的程度却绝不逊色于刚刚被他的主人扔进抽屉里的那一块——他把精巧的怀表打开看了一眼,对子爵说:“现在是八点五十分,您可以有大概两个钟的时间和路易·杜·法朗坦先生共进晚餐,然后在十一点的时候出发前往德·马尔塞伯爵的舞会;按照德·西蒙侯爵夫人近来的习惯,她大概会在十二点钟的时候出现在伯爵的舞会上。”
第91章 雾月·晚餐与礼物(一)
十二点钟——这个时间点对于习惯早睡的外省居民来说,已经是大家都沉入香甜梦乡的时候了,侍从卡博却对子爵说德·西蒙侯爵夫人会在这么晚的时间才会出现在德·马尔塞伯爵的舞会上,这让一边的路易颇感迷惑。
就在不久之前,路易和阿尔莱德应德·布戈涅子爵夫人的邀请前去参加舞会的时候,他们可是七点多钟的时候就从家里出发,而九点半的时候所有客人都已经到达了的;身份尊贵的阿图瓦伯爵殿下倒是十点多钟的时候才出现,还让大家等了他一段时间,然而考虑到殿下的身份和他是临时起意驾临德·布戈涅子爵府邸的,这倒也不值得奇怪;但是除此之外,路易可没有见到在半夜十二点钟的时候才抵达布戈涅府邸的客人——那时候舞会都已经进行到一半了!
不过,比起探究德·西蒙侯爵夫人这个奇怪的时间安排,路易还是更加关心另外一件事情。
“如果您的行程安排非常紧凑的话,也许我不应该再占用您宝贵的时间。”他对卡利斯特说,有刚刚的教训在前,这次他聪明地直接把对子爵的称呼给省略掉了。
听到他这么说的卡利斯特转过头来看了他一眼。
“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根据我们之间的约定,你不能拒绝我的邀请。”卡利斯特说,“你又打算不遵守我们之间的约定吗?如果是这样的话,也许我应该考虑取消掉所有的条件了。”
“不、不是的,先生……卡利斯特先生。”路易有些慌张地说,自己的小心思一下子就被戳破,他只能尽力掩饰:“我没有想要违背您的条件,但如果您要前往那位伯爵的舞会的话,现在不正是最合适的时候吗?我和我的朋友上一次前往德·布戈涅府邸舞会的时候,差不多就是这个时候到的……”
卡利斯特挑了挑眉,他倒是没有开口打断路易那看似还说得过去的辩解,但是面对着他那种似乎已经看透了自己盘算的目光,路易说着说着,声音不知不觉就小下去了:“您……”
“现在这个时间,殿下应该还在接待从西班牙来的大使,不会这么早去德·马尔塞伯爵府邸的。”
在路易窘迫得恨不得找一条地缝钻进去的时候,卡利斯特终于大发慈悲地开口了:“我们可以有充足的时间享用一顿丰盛的晚餐,走吧,卡博已经让人准备好了。”
原来他们提到德·西蒙侯爵夫人的真正原因是阿图瓦伯爵殿下!路易这才明白过来,这时候他看到子爵已经离开了书桌前、颇有要走过来拉他的意思,就急忙从靠背椅上站了起来。
“先生,法朗坦先生,请随我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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