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句话一出口,两个人都愣了一下,卡利斯特大概是没想到路易居然敢反驳他,路易则是总算想起了他似乎更应该关注的另外一件事。
“德·杜兰德子爵先生,您怎么会在这里?是外边的侍从给您指引了错误的休息室吗?”
路易原本以为是什么不怀好意的人趁着布戈涅子爵府邸的侍从不注意溜了进来,没想到进来的居然是他的这位老同学,在最初的惊愕之后,他总算想起不管是面对以前的同学还是误闯进来的其他人,躺在沙发上和别人说话都是不太礼貌的一件事,于是从沙发上坐了起来,顺手把盖在膝盖上的羊毛毯子掀开放到一边。
“为什么我不能在这里?”卡利斯特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反问他:“你以为进来的会是谁?你的那位情人吗?”
“情……情人?什么情人?”
路易本来以为这位先生之所以会出现在这里是因为客人太多,布戈涅子爵府邸的侍从在忙乱之下把有客人和没有客人的休息室给弄混了,才会让德·杜兰德子爵走错了地方。他完全没有料到卡利斯特会问他“情人”的事情,一时之间整个人都有点懵:“先生,我不知道您在说什么。”
他什么时候有了一个他自己都不知道的情人?这位先生是在舞会上听信了什么奇怪的流言吗?
卡利斯特从鼻腔里发出了一声略带嘲讽的嗤笑。
“这么说就很没意思了,法朗坦。怎么,那位德·格朗维尔伯爵不是你的情人吗?”
路易这才明白原来他说的是阿尔莱德,这让他既感到荒谬,又哭笑不得——哪怕这位子爵先生说他心爱的克洛迪娅·德·波尔唐迪埃尔男爵夫人是路易的情人呢,都比说阿尔莱德是路易的情人要更靠谱一些啊!《圣经》里可是明文说过“不可以弃了女人顺性的用处,而取男人逆性的用处,否则罪与灾祸都将必归到他们的身上”,虽然法兰西的宫廷曾经出过一位招摇张扬自己喜好男色、热衷于把自己打扮成女性的让人不知道该叫他亲王还是女王的御弟,但那只是王权庇护下的特例而已,若是子爵刚刚说的话被别人听了去并当真了,路易和阿尔莱德大概都要麻烦大了!
“先生,我很惊讶原来您还记得我和阿尔的姓名。”路易觉得杜兰德子爵应该是在刚刚舞会休息的时候喝多了潘趣酒,才会说出这么悖逆宗教和道德的话来——虽然他觉得随从们端出来的那种潘趣酒最多只能叫做“有酒味的果汁饮料”,但他实在想不出来除了这个原因外还能有什么理由解释卡利斯特这种奇怪的行为:“不过您搞错了,阿尔既不是伯爵,也不是我的情人,我们只是普通的朋友而已。您大概是喝醉了,我去让侍从来带您去别的休息室休息一下吧。”
路易一边说着,一边就想从沙发上站起来,但卡利斯特往前走了一步,正好挡在他面前,两人之间的距离近到只要路易从沙发上起身就绝对会撞上去。
眼看卡利斯特完全没有让开的意思,路易只得往沙发旁边挪了一下,结果卡利斯特也跟着挪了一步,摆明了就是不打算让他离开沙发。
“先生,”路易有点无奈地提醒他,“我要起来去找人,麻烦您让开一下。”
卡利斯特眯着眼睛,若有所思地看着路易,两个人就这么僵持了好一会儿,在路易以为他大概清醒了一点的时候,卡利斯特做出了一个路易完全想不到的举动。
——他伸手勾起路易的下巴,然后很顺手地摸了摸路易的脸。
“……!”
路易完全没想到他会做出这种简直是调戏的事情,他呆呆地仰着头看着卡利斯特,一时间整个人都愣在了那里。
“啧,还是和小时候一样呆。”
卡利斯特有点嫌弃地说,虽然这么说,他的手却没有放开路易,而是让大拇指以一种狎昵的力度摩挲过路易抿着的嘴唇。
如果说之前他的行为还能勉强用“好久不见的同学之间的玩闹”来解释,这一次这种带着狎昵意味的摩挲却是怎么也没办法说是正常的举动了,路易终于反应过来,他猛然往后一仰,力道大得几乎要整个人都翻到沙发另一边去。
“卡利斯特·德·杜兰德先生,你这是在做什么?!”
“我在做什么?这不是已经是很明白的事情了吗。”
虽然现在已经是贵族的身份,但这位子爵先生现在的样子,简直就是当初在圣埃蒂安寄宿学校时那个令教师们头疼的卡利斯特·杜瓦斯再现:“你那位‘好朋友’难道没有对你做过同样的事情吗?还是说,你只能接受他这么对你?”
“这是什么胡说八道的话!阿尔才不会这么对我,我都说了,我和他只是朋友!”
路易抓着沙发的扶手,缩到离卡利斯特最远的角落里警惕地注视着对面的人的一举一动,以免他再做出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来:“先生,我想你是真的喝醉了,才会说出这种这么荒唐的话来。”
“哈,朋友?”
卡利斯特完全无视了路易为他的行为开脱的说辞,他的语气是不需要多么敏感的人都能听出来的嘲笑。
“我可没有见过几个朋友是和你们一样,整天腻歪在一起,就连睡觉都睡同一张床上。”卡利斯特说着,微微侧了侧头:“啊,我差点忘了,你还有他家族的怀表,他也有你家族的法郎盒,这也算是你所说的友谊的一部分吗?如果是的话,那还真是令人感动的友情。”
“我们之间交换礼物是我们自己的事情,这和你有什么关系?”
路易警惕地看着他,很快地,他想到了另外一件事情:“你怎么知道我有阿尔的怀表?你派人监视我们?”
阿尔莱德送给路易的那个怀表是在他们即将从圣埃蒂安毕业的时候作为礼物送出的,那个时候卡利斯特早就离开圣埃蒂安了,他是怎么知道路易有这个怀表、甚至连那上面有格朗维尔家族的标志这种细节都知道的?
路易想起他刚到巴黎的时候遇到的那些几乎可以说是无孔不入的情人屋的人,自从他在比松裁缝店故意用两万法郎的价格刁难他们之后,那些人就再也没有出现过,他还以为他们背后的主顾已经放弃了,但现在……
一个念头渐渐从路易脑海中浮现出来,只是那个想法怎么看都怎么荒诞,叫他实在无法相信。
“只是对付你们的话,还不需要用到监视这种手段。”
卡利斯特懒洋洋地说,他伸手从路易搭在沙发这边的外套口袋里勾出了那根系着银怀表的金表链,因为怀表和法郎盒子是系在同一根链子两头的缘故,路易非常珍视的上面有法朗坦家族徽章的法郎盒子也这么被他顺手拿到了。
“其实你们应该注意一下你们身边那些下等人,只要给他们几个苏,他们就什么都能出卖——不过话说回来,你们就算注意了也没什么用。”卡利斯特漫不经心地把玩着他手上的勃雷盖造银怀表,怀表上G和H交织在一起的镂空花纹在火光的映照下显得熠熠生辉,他把怀表的表盖打开,拨弄了一下指针,然后看向路易:“毕竟,就像你说过的,只要有足够的金钱,连灵魂也可以按标价出售,不是吗?”
第47章 雾月·社交季开始的舞会(七)
路易·杜·法朗坦,出生于1798年8月25日,一位接受过系统的学校教育和宗教教育,从来规规矩矩、保守正派、按时参加每个星期天和节日的宗教仪式的正教徒,一位所有见过他的人都会交口称赞他的好脾气的外省绅士,现在正面临着一件世界上最荒谬、最不可思议的事情。这件事情涉及到了最基础的宗教信仰和最广泛的道德基准,即使是最大胆的家也不敢让他的主人公有这样的遭遇,以免引来宗教上的审查和品德上的指控。
当初在比松裁缝店的时候,为了摆脱阴魂不散的情人屋的纠缠,路易顺口就以“出卖灵魂的价格总归要高一些”为由,向提哈松夫人肖像馆背后的人索要了一个两万法郎的高昂数字。在提出这个价格之后,路易就再也没有遇到过提哈松夫人肖像馆派来的人,他还以为她们背后的人已经放弃了那荒唐的念头,万万没有想到事情的真相比他能想象到的还要更加荒唐——那打着肖像馆幌子的情人屋背后的主顾居然不是他以为的哪位贵夫人,而是这位他以前在圣埃蒂安寄宿学校的老同学——一个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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