吞雨(68)
那边沉吟半晌,“和你没关系,我帮的是阿姨。”
“知道了,谢谢你,特别感谢你。”他还是觉得高兴,“我都没想到电话能打通呢,你把我从黑名单拉出来了?”
谢桥沉声说,“前天就出来了,你不上心罢了。”
说完电话就挂了。
纪真宜看着被挂断的手机,决定今晚还是要回谢桥那一趟。
他把微信,支付宝和卡里的钱都看了看。没错,明明没把房租退给我,我凭什么不能回!?
当晚在医院陪他妈吃完晚饭就理直气壮地回去了,又去按门铃,还是没人开,忐忑地按了指纹锁,门竟然开了。
原来没删啊。
不过房子里确实没人,纪真宜回到自己房间,画架还摆着,炭笔也还在那,只是地上扔着的那张画不见了。
他在屋子里来来回回转了几圈,给谢桥打了电话,“你在哪啊谢总?”
旁边有个男声小心地问道,“谁呀?”
谢桥思考了半秒才轻描淡写地回说,“租客。”又问纪真宜,“有事吗?”
纪真宜迟疑了片刻才笑着说,“没事没事,能有什么事,就我妈手术的事,她想谢谢你,多谢你了谢总。”
谢桥那边有冰块碰击酒水的声音,估计是在晃酒杯,“嗯,没事我挂了。”
真就又挂了。
纪真宜泄气地把自己丢到床上,盘腿坐起来玩手机斗地主,等把所有欢乐豆输光了终于觉得任务完成了可以睡了。半夜仍然翻来覆去睡不着,心想还不如医院陪床呢,至少睡得过去。
越窝在床上越烦躁,干脆起了,刚出房门,就听见玄关窸窣作响,客厅的灯一下亮了起来。
一个斯文俊秀的男人架着谢桥一条胳膊,把人扛了进来。男人和纪真宜猝不及防对上了眼,还当是鬼,惊得整个人都小幅度后跳了一下。
在纪真宜眼里,这种惊讶明显是跟着约炮对象回家结果撞见人家正牌男友的惊讶,他心里十分不忿,很有些正室气焰地质问,“你是谁啊?”
这人戴个眼镜,反问,“你是谁啊?”
“我是他男朋友!”
男人看着他,突然低头笑了,促狭又揶揄地,“我怎么没听他说有男朋友啊?”
纪真宜张口就来,“我们吵架了,他赌气呢。”
男人好整以暇地看着他,眼里还有点零星的笑意,“你们为什么吵架啊?”
纪真宜心说,你管得还挺多,他把谢桥扛过来,对男人说,“我们的家务事要向你报备吗?”
“那好吧,他就交给你了。”他做出一副对谢桥念念不舍的样子,轻快地走了,走到半路又折回来,笑眯眯地,“对了,仙人球你注意一下,别让他碰,麻烦你了。”
又走了。
纪真宜摸不着头脑,这人有点不对呀,怎么连仙人球都知道?还说麻烦你了?我是他“男朋友”还要你说吗?
谎话说三遍纪真宜自己都当真了。
他扛着谢桥,妒火中烧,心想要不是谢桥实在长得好看,自己已经上手揪他了。
不是说不喜欢喝酒吗?不是讨厌酒鬼吗?
他酸溜溜地想,我才几天没守着,你怎么就去找别人了?
他把谢桥抬到沙发上,想恶狠狠在谢桥脸上咬一口,结果谢桥好像清醒了一些,把手抽了回去,抗拒地说,“别碰我。”
纪真宜顿时又不敢动作了。
谢桥抬起头来,这次显然醉得不轻,净白的脸上是两团红,眼睛勉力眨了几下,像才对好焦似的,攒着眉含糊地低声喃喃,“讨厌你,讨厌你纪真宜……”
纪真宜一边觉得他脸蛋红红十分可爱,一边又因为他的话怄气,于是趁他醉酒捧着他脸蛋一通乱揉,“不可以!不准讨厌!”
谢桥哼地一声把脸埋进沙发,小孩一样使性子,“就是讨厌你,讨厌你……”
纪真宜伏在他耳边,也有些委屈,“为什么嘛?”
作话:谢桥:一位公主偷偷特别生气!
差不多可以迎接一下公主了
第五十一章 八年
祝琇莹手术非常成功,住院观察了几天状态稳定,回去前想专门见见谢桥,谢谢他。纪真宜自己都不敢见,哪能让她去见,于是说,别急,有机会的,等我带他去我们家你再谢吧。
祝琇莹说,你这孩子懂不懂礼貌,哪有他来我们家的道理,当然是我们专门去谢人家啦。
最后还是没见,他们回去是坐的高铁,因为做了手术就算医生说搭飞机没大碍,祝琇莹还是害怕。纪真宜把买好的特产礼物拿给他们,进站前往祝琇莹手上戴了个手镯,“你老公送你条项链,儿子送你个手镯,多合适。”
祝琇莹连忙往下摘,“尽乱花钱,要给你买房呢!”
纪真宜弯腰抱了她,“戴着吧,奖励你的,奖励你生了这么大一场病都没吓哭。”他又抱了莫海华一下,“麻烦你照顾我妈了叔叔。前段时间钱花得没规律,只给你买了个小礼物,在袋子里,可能不喜欢,您回去再看吧。”
纪真宜坐地铁回程的路上很平静,觉得浑身轻松,他有一件大事要做。
客厅里竟然坐了个男人,是前些天送谢桥回来的那个人,他温文有礼地率先起身向纪真宜问了好,“你好,我是罗跖。”
纪真宜也坦荡,“你好,我是纪真宜。”
“我是谢桥的朋友。”罗跖笑起来,两只眼睛都眯着,“你好,谢桥的……男朋友。”
谢桥正从拿着本东西从书房出来,随手递给罗跖,“是这个吧?”视线在他们俩之间梭巡,“你们说什么?”
罗跖接过来,在手上翻了翻,是本外文的医学专著,“没说什么啊,进行了亲切友好的会晤。”他看着谢桥,意有所指的,“你怕我说什么呀?”
谢桥眼锋凌厉地扫他一眼,罗跖耸耸肩没再说话。
“谢总。”
谢桥的视线这才落在纪真宜身上,毫无波澜,“阿姨回去了?”
“是啊,谢谢你。”
谢桥没应。
纪真宜今天异常安分,既没有插科打诨,也没有嬉皮笑脸,他坐在那里,难得的沉静和煦。
他一直坐到罗跖走了,谢桥也要回卧室,才仿佛久梦乍回地叫住了他,是经过深思熟虑的唐突,“谢总,你在这等我一下好吗?我们聊一下。”
谢桥不明就里地顿住了,看着他跑进房间里。
纪真宜把一罐斑斓漂亮的贝壳放到桌上,“这个。”
他笑了一下,“是你之前送我的贝壳,因为有几个小的紫贝,又都装在玻璃罐里,我怕抽屉抽出来时候撞坏了,就没放抽屉里。”
谢桥垂眼看着这个玻璃罐,定定的,唇张了张,一个字也没有说。
他又拿出一个盒子来,是个中型的礼品盒,乌眼珠殷切地注视谢桥,慢慢推过去,“这是你出国的时候答应要寄给你的照片,有很多,做了明信片,现在送给你好不好?”
谢桥滞缓地接过来,他状态恍惚地打开这个盒子,看见满满几摞的明信片。
他喉结滚了一下,好一会儿才抽出一张来。图是一个叫“谢桥”的路标,翻到背面,写着的时间是三年前的七月,下面有纪真宜的字。
“小桥,我今天跟老师来j省出差,路过一个站竟然叫谢桥,其实是个区,我去转了转,可能因为和你名字一样的关系,我觉得这里也很漂亮。原来你的名字真的是诗啊——醒也无聊,醉也无聊,梦也何曾到谢桥。是梦都梦不到你的意思吗?”
谢桥看了一会儿,又抽出另一张。
图上竟然是在英国时候的他,他翻过去,后面只有日期和四个字,“看见你了。”
那是谢桥去英国的第二年,纪真宜挂着单反独自走在异国他乡的牛津城,这里的春天诚然十分美丽,枝虬叶碧,花木扶苏,兼具古典与现代的学府城市,处处都渗透着厚重的历史与文化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