吞雨(53)
——上天都有过错
创造悲欢离合
要我们承担结果
每一个人
是另一个人的景色……
他指腹摩挲着杯壁,抿了一口,又愣愣将杯子抵在嘴边,若有所思,“这什么歌啊?”
Joey酸溜溜道,不知道,不咋好听。又兴高采烈,“对了,说起新来的,我们这来了个超一流的!”
他比了个十足夸张的大拇指。
“哦?什么人?”
“美人!”Joey两手举在身前夸张地摇抖起来,“又高又帅的大美人,真是帅得要了命了,我的小心脏扑通扑通,要猝死了好不啦!那天他坐吧台问我要了杯莫吉托,我闻着他身上的味儿,翻来覆去做了一晚的春梦。我们仍未知道那天帅哥所用的香水的牌子,”他悄悄又凑过来,手刀在自己脖子上抹了抹,“姑且由我命名为‘百gay斩’。”
纪真宜笑出声,“莫吉托?”
他对莫吉托没什么意见,纯粹觉得爱喝这酒的女生居多。
啧,好清纯的帅哥。
“他还蛮喜欢莫吉托的。他跟我们老板好像认识,真的好好好——帅。你知道两三年前就是现在那个很火的团leeway,那会儿还不咋火,里面那个林汀来过我们这,我说实话,没这个帅哥帅,真的,这个帅哥他、他……”
Leeway就是马盛淇在的团,这两年势头很足。
“你不懂那种被美貌致命一击的感觉。”Joey阴恻恻地瞅着远处的小歌手,“你看上面那个卖唱的,一双贼兮兮的绿豆眼尽往那瞟,骚情得很呢,回回看准了往人家怀里撞。他那个吊着的小相好还当他贫血犯晕,赶紧把他扶起来,嘘寒问暖心疼得要命,卖唱的心里指不定多嫌他碍手碍脚呢。那傻孩子还说要他带医院去检查,有什么可检查的你说,见着帅哥突然走不动道了,不明摆是骚断腿了吗?”
纪真宜被他这套说辞逗得笑不可扼,他记忆里被美貌致命一击还是第一次见到谢桥,真正不可方物。胃口也吊起来了,转着高凳,视线在酒吧里梭巡着,“这么神奇?今天来了吗?我去会会他。”
Joey扯住他,“你算了吧,干撩不娶小心报应!”
“想多了吧,那么高逼格我撩得动?就看看。”
Joey暗忖后反说,不,你上,试试去,成功了今天酒算我请你的!
“怎么算成功?”
Joey说,“要到微信号。”
“行!”纪真宜这会儿既有兴致又有斗志,仰头一口闷了整杯酒,他长发在脑后低低地绑着,几缕软垂的发须修饰得脸庞秀致温柔,灯光暗沉,意气地说,“调杯莫吉托给我,我也要骚断腿倒在帅哥怀里。”
Joey看他今天状态恍惚,一会儿神思低迷一会儿斗志昂扬,却也没多问,调了杯莫吉托推给他。透明无色酒液里浸着几片青翠的薄荷,纪真宜闻了闻,清爽冷冽,酸甘有味。
“走了。”
Joey 看他弯眉一挑,眼波盈盈流转,一派游戏人间风流自在的样子,端着酒漫不经心地朝那边的卡座去了。
卡座区光线比较暗,偶尔又彩色的射灯扫过去,Joey心心念念的帅哥背对纪真宜坐着,轮廓都不明晰,身边簇了许多人。
纪真宜背靠着个小装饰柜,他对这个被夸得神乎其神的帅哥倒不是真有多大兴趣,只是他这会儿心里太荒芜了,实在想找点什么寄托。
再一看,那帅哥竟然起身了,他端着酒贸贸然走上去,眼看就要撞上。莫吉托叩击着杯壁跌宕得叮咚一响,纪真宜适时地、不胜柔弱地骚断腿,软倒在帅哥怀里。
他心里觉得好笑,闻到这人身上的清冷馥郁的香,熏熏然地想,这就是“百gay斩”的味道啊。
头顶传来一个清朗熟悉的男声,“你没事吧?”
纪真宜心头剧颤,惊恐万状地仰起头来,当即语言系统失灵。
“小……谢qia,谢总。”
有首纪念鲁迅的诗说,有些人活着,他已经死了。
作话:臧克家《有的人》
第四十一章 如明珠如明月
谢桥没什么表情地俯视他,不冷不淡地应了声,不知是“啊”还是“嗯”。
纪真宜方才的玩世不恭游刃有余全作了废,他仿佛赤裸裸暴露在谢桥眼底,窘迫得口干舌燥,头皮发麻,连忙直起了身。他看着谢桥身后那一张张或敌意或看戏的年轻姣好的脸,卡壳的思绪慢慢回笼,“你不是有男朋友吗?”
谢桥不甚在意地说,“分了。”
“是我……”
“是啊。”谢桥眉心褶着,露出些显而易见的烦躁,“一地的套子,他回来就看见了。”
纪真宜脸色倏地变了,十分之难看,小三和婊子这两个词几乎尾随着他的成长期,把他连同他妈死死钉在了耻辱柱上。他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会做第三者,不管有意无意,心理层面和道德层面上的负疚都难以平复,翻江倒海。
谢桥又说,“不过跟你也没多大关系,带谁回去都一样。”语气古井无波,话却薄情,“反正我也厌了。”
想来应该是谢桥不想再继续这段感情,但是对方不同意,谢桥又急于摆脱他,于是在街上随便找个人回去干了一炮,故意留下痕迹,成功把男朋友逼走了。
在街上被随便找去的纪真宜再一次郁闷了,眼前这个谢桥陌生到让他失力。
曾经那么天真可爱的谢桥,被别人追捧还要问,她们都不认识我,为什么喜欢我?
谢桥视线从他的脸虚虚移到他手上,“有事?”
“哦,那个,想请你喝杯酒。”他直接把酒杯塞到谢桥手里,干笑着说,“我过去了,你好好玩。”
转过身笑就淡了。
他正恍惚着,被人从身后冲得往前一个趔趄,肩膀被勾住,与此同时听见来人带着睡意惺忪的嗓音,“哟,舞姬来了,失算了吧,济棠不在!”
纪真宜的舞蹈功底全数来自大学期间被学院强制参加的啦啦操比赛,换言之毫无功底,但这根本不影响他烂醉后翩翩起舞。他第一次来这时喝得烂醉,手脚并用爬到台上去,挤开上面跳钢管的俄罗斯妞,有样学样也来了一段。怎么说,动作虽然不标准,但风韵是有的,至少屁股扭得很好,又骚又俏。
周琤玉后来嘲笑他是天生舞姬。
美中不足的是滑了一跤,麻了半边身,疼得他坐台上哭,“我摔倒了,我好痛,谁来扶我?”
程济棠是酒吧老板,那天来转场,正见他这一出,无意间笑了。
周琤玉生得白净,俊俏里带点顽劣的痞气,熊孩子似的扯他头发,盯着瞧,“你这头发怎么越长越长了?”
纪真宜说,“怎么?还能越长越短啊?”
周琤玉不怀好意地把嘴贴在他耳畔,压着声,“你说你头发这么长,扎个双马尾,我在后面抓着操,是不还挺爽的?”
纪真宜用手肘一把将他掀开,坐回吧台,“滚蛋,别他妈臭贫。”
酒吧的人渐渐多了,已经开始忙碌起来的Joey看见他神情黯然,分明是铩羽而归,拍拍肩膀以示鼓励。又见周琤玉醒了,问小老板要吃什么又拿了瓶酒出来,和旁边的客人搭话去了。
周琤玉两手叠在脑后,懒洋洋地抻了抻腰,露出截既白又结实的小腹来,放浪形骸没个正经,“烦死了,导师让我明天回学校,不知道得耽搁多久,今晚得找人干几炮。”
说着转着高凳就开始物色。
纪真宜小半辈子遇到过不可貌相的人中周琤玉绝对算是个中翘楚,他一直当这小孩二十啷当岁,家里有钱给骄纵宠废了,眉眼风流唇舌如蜜,是个混迹欢场手段下流的混蛋。
不成想周琤玉X大研究生,专业还是什么超导电子学,极大颠覆了他在纪真宜心中“脑子里只长了根屌”的固有形象。尤其戴个眼镜从实验室出来,和人打电话说的全是电压基准、量子干涉器件、交流约瑟夫逊效应,斯文博学的模样和夜里着实判若两人。